公元前186年汉文帝二年农历三月
三月春深,北地高原的寒意终于在北风渐息、日照愈长中节节败退。湟水彻底挣脱了冰层的束缚,水量丰沛,奔腾而下,灌溉着两岸亟待滋润的土地。田野里,粟黍新苗已连成一片悦目的嫩绿,在春风中摇曳生长。春耕最繁忙的阶段已然过去,农人们转入细致的田间管理,除草、施肥、引水灌溉,期盼着夏日的丰收。狄道城内,市井喧嚣,商旅往来,经过一冬的休整与靖王府有力的治理,民生恢复的速度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期。然而,在这片看似平和、生机勃勃的春景之下,来自西方遥远国度的消息,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北地郡权力核心层激荡起层层涟漪。靖王李凌在接到乌孙内乱的密报并定下“静观其变,密布线眼”的方略后,并未有丝毫松懈。他深知,战略机遇稍纵即逝,风险亦如影随形。将决策转化为行动,需要最精干的人员、最隐秘的渠道、和最精准的时机把握。他立即动用了经营多年的、最核心的秘密力量,将指令通过数道互不关联的绝密途径,传向西域。与此同时,基于对局势的判断,他加速推进对河西走廊羌胡各部的笼络与整合,力图将这片连接北地与西域的战略通道牢牢掌控在手,为未来可能的变化预作准备。而这一切隐秘而复杂的运作,对于日渐成长的世子李玄业而言,成为了绝佳的观摩与学习素材。李凌开始有选择地让他接触更高层级的战略决策过程,引导他思考如何将宏观战略转化为具体行动,如何在风险与收益间权衡,如何运用各种手段(包括非军事手段)达成战略目标。这个春天,对北地而言,不仅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更是战略触角向西深度延伸、继承人在复杂博弈中加速成熟的关键时期。
三月上旬,靖王府那间守卫森严的密室内,炭火已撤,换上了清淡的香茗。李凌单独召见了郡丞公孙阙。没有文书,没有记录,唯有两人低沉的交谈声。
“子通,乌孙之事,乃天赐良机,亦可能是致命陷阱。我所定之策,执行起来,千难万险,不容有失。”李凌神色凝重。
“王爷放心,臣明白此事关乎西进大业全局,定当竭尽全力,慎之又慎。”公孙阙肃然道。
“嗯。人选是关键。”李凌指尖轻叩案几,“派往乌孙接触军须靡之人,需满足几个条件:其一,绝对忠诚,宁死不泄密;其二,胆大心细,善于应变,能在那虎狼之地周旋;其三,通晓胡语,熟悉西域风土人情;其四,最好有商贾身份掩护,行事方便。”
公孙阙沉吟片刻,答道:“王爷,臣心中有一人选,或可胜任。此人名为‘张骞’,乃我早年安插于河西的一枚暗子,其祖上曾与西域通商,他本人精通匈奴、乌孙等多部语言,常年混迹于河西、西域商旅之间,身份是皮货商人,机敏果敢,且其全家性命皆握于我手,忠诚可保。”
“张骞……”李凌默念这个名字,点了点头,“可。但需做好万全准备。予他一批精品蜀锦、上好茶叶、以及我北地特产的几件精铁锁子甲(非制式,可作为贵族防身之用),作为觐见之礼。告知他,此行任务,仅是建立联系,表达善意,探听虚实,绝不可承诺任何具体援助。一切见机行事,安全第一。另,安排两队死士,一明一暗,明队扮作商队护卫,随行保护;暗队潜行跟进,负责应急策应和消息传递。所有人员,皆需有赴死之决心。”
“臣明白!这就去安排,确保万无一失。”公孙阙领命,又道:“至于散播谣言之事,臣可动用我们在楼兰、车师等地的商站和眼线,通过酒肆、市集等渠道,以‘商人闲谈’的方式悄然散播,内容会精心设计,力求自然,不露痕迹。”
“好。此事由你全权负责,每隔十日,无论有无进展,需有密报传回。”李凌叮嘱道。
“诺!”
随着李凌的命令,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悄无声息地向西域撒去。数日后,一支看似普通的皮货商队从敦煌悄然西行,融入了茫茫戈壁。他们的命运,将与遥远乌孙的内乱紧密相连。
【系统提示:宿主针对重大战略机遇,迅速启动高风险高回报的秘密行动,展现出卓越的战略决断力与秘密行动掌控能力…宿主状态:于复杂地缘博弈中果断落子,秘密战线高效运转,西进战略进入更具攻击性和隐蔽性的新阶段…】
几乎在向西域派出密使的同时,李凌加强了对近在咫尺的河西走廊的经营。他深知,河西羌胡各部的向背,直接关系到北地西进战略的侧翼安全与物资通道的畅通。尤其是去岁高阙之战后,河西休屠王等大部在威逼利诱下表现出的暧昧态度,让李凌意识到,单纯的馈赠与威慑并不足够,需更深层次的捆绑。
三月中旬,李凌以“酬谢去岁高阙之战时河西各部严守中立之功”为名,派长史周勃为使,携带大批粮食、布帛、茶叶、以及此次西域商队带回的部分珍玩,前往休屠王庭进行“友好访问”。
临行前,李凌密嘱周勃:“勃兄,此行明为酬谢,实为固盟。休屠王贪婪而多疑,需软硬兼施。可明确告知他,乌孙内乱,匈奴注意力西移,此乃河西各部壮大之良机。我北地愿与其扩大互市,尤其是铁器(农具、锅具等)、盐茶交易,助其富民强部。然,亦需警示,若其首鼠两端,甚至与匈奴暗通款曲,待我北地缓过手来,或待匈奴再度压境时,休屠部必将首当其冲,成为牺牲之品。可暗示,若其能助我监控匈奴西调动向,或在其境内为我商队、信使提供便利,将来西域之利,可分其一羹。”
周勃心领神会:“王爷放心,老臣定当把握分寸,既示之以恩,亦慑之以威,务求将休屠部更紧地绑在我北地战车之上。”
周勃的出使,是北地郡对河西策略从“安抚”向“整合”迈出的重要一步。
外部紧锣密鼓地布局之际,靖王府内部,对世子李玄业的培养也进入了更深入的阶段。李凌开始将一些涉及战略研判的非核心信息,有选择地透露给李玄业,引导他进行独立思考。
三月下旬的一个午后,春光明媚,李凌在处理完日常政务后,将李玄业唤至书房。他并未直接提及乌孙之事,而是摊开那幅巨大的西域舆图,看似随意地指点着。
“业儿,你来看,”李凌指着舆图上乌孙的大致方位,“此地有一大国,近日其老王暴毙,二子争位,国内大乱。依你之见,此事对我北地,是利是弊?”
李玄业凝神观看地图,思索良久,方谨慎答道:“回父王,儿臣以为,此事利弊参半。其利在于,该国内乱,必牵制其背后大国(指匈奴)之精力,使其无法全力南顾于我,我可获喘息之机,甚至可伺机西进。其弊在于,若争位双方皆引外力介入,则西域局势可能更加混乱,战火或会波及我商路,若最终由亲匈奴一方得势,则我西进之路,恐添一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