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88年汉后少帝刘弘元年农历三月
三月的北地,春意渐浓。凛冽的寒风终被柔和的东风取代,残雪消融殆尽,露出大片湿润肥沃的黑土地。湟水解冻,水量丰沛,奔流而下,灌溉着沿岸亟待春耕的田野。柳树抽出嫩绿的新芽,杨花开始飘絮,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狄道城外,农人们驱赶着耕牛,拖着沉重的铁犁,翻开沉睡一冬的土地,准备播下粟黍的种子,田间地头一片繁忙景象。城内的肃杀之气也因春日的到来冲淡了不少,虽仍处国丧期,素服未除,但人们脸上已多了几分对生计的专注与新生的期盼。然而,这份表面的平和之下,一种无形的压力,随着官道上日渐频繁的车马驿骑而日益加剧。朝廷巡边御史田仁的车驾,已过陇山,不日即将抵达狄道。北地郡这台精密运转的机器,在靖王李凌的意志下,进入了迎接“大考”前的最后冲刺阶段。各项准备事宜已臻完善,但所有人的神经依旧紧绷,因为谁都知道,这位来自长安、代表太后与新帝意志的御史,其审视的目光将何等严苛,其笔下奏章的分量又将何等沉重。与此同时,一场看似偶然的边境冲突,以及随之而来的一次非常规的军事决策过程,却为年仅十岁的世子李玄业提供了一次前所未有的、近距离观察乃至间接参与高层决断的实践机会,让这只备受期待的“稚虎”,在风起云涌的边关,发出了属于他自己的、虽显稚嫩却初具锋芒的第一次“咆哮”。
三月初十,午后。靖王府书房内,李凌正与长史周勃进行御史抵达前的最后商议,核对接待流程、汇报材料等细节。郡丞公孙阙立于一侧,随时补充最新情报。气氛严肃而专注。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甲叶碰撞的铿锵声。亲卫队长李敢在门外高声道:“启禀王爷!都尉赵破奴将军有紧急军情求见!”
“进!”李凌眉头微蹙,沉声道。
书房门被推开,都尉赵破奴一身征尘,甲胄上甚至带有未干的血迹和泥点,大步踏入,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末将赵破奴,参见王爷!周大人,公孙先生!”
“破奴,何事如此惊慌?起来说话。”李凌心中一动,示意他起身。周勃和公孙阙也投来关注的目光。
赵破奴站起身,脸上怒容未消:“王爷!半个时辰前,朔方虫圭残部约三百骑,突袭我边境以北三十里的‘野狐岭’哨卡!哨卡守军一队(五十人)猝不及防,血战不退,校尉韩当及二十三名弟兄力战殉国!剩余弟兄点燃烽火后,依险死守待援!末将接到烽燧警报,亲率五百轻骑驰援,击溃来犯之敌,斩首百余级,余敌溃散北逃!现哨卡已收复,伤亡弟兄正运回救治。”
“韩当殉国了?”周勃吃了一惊,韩当是他颇为看重的一名中级军官。
李凌面色一沉,眼中寒光闪烁:“虫圭……果然贼心不死!竟敢在此时挑衅!伤亡如何?敌军意图为何?”
赵破奴答道:“回王爷,韩当部伤亡近半,哨卡被焚毁。据被俘敌兵零星供词及战场痕迹判断,此次袭击似非大规模进攻前奏,更像是一次蓄意的报复和试探。虫圭可能想借此提振其低迷的士气,并试探我边境防务虚实,尤其是……或想趁朝廷御史将至,给我北地添乱,制造边患未靖的印象!”
“好毒的算计!”公孙阙冷哼道,“若让其得逞,御史面前,我北地便落个‘边备不修,致遭袭扰’的口实!”
李凌沉默片刻,目光锐利地扫过地图上野狐岭的位置,又抬眼看向赵破奴:“破奴,你及时救援,挫敌锋锐,有功。然,此事并未了结。虫圭此举,辱我太甚,若不应,岂非示弱于天下?况且,御史将至,需让其看到,我北地非仅能守,更能主动出击,御敌于国门之外!”
赵破奴眼中顿时燃起战意:“王爷!末将愿再提一旅精兵,深入漠南,寻歼虫圭残部,取其首级,以祭奠韩当和弟兄们在天之灵!”
“不可!”周勃立即反对,“王爷,御史旦夕即至,此时大举出兵,跨境追击,恐授人以‘擅启边衅’之柄!若战事迁延,或有不测,更是弄巧成拙!”
公孙阙也沉吟道:“周大人所虑极是。然,若置之不理,亦非良策。需寻一万全之策,既能惩戒凶顽,彰显国威,又不至于落下口实。”
书房内一时陷入沉寂。如何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边境冲突,平衡军事需求与政治风险,成为摆在面前的一道难题。
【系统提示:宿主面临突发性边境军事挑衅与中央巡视的政治压力双重考验,需在瞬息万变的局势中做出精准权衡,展现出极高的战略决断力与风险控制能力…宿主状态:于复杂局面下冷静分析,寻求最优解,正将危机转化为展示实力与掌控力的机会…】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安静聆听、小眉头紧锁的李玄业,忽然轻轻拉了拉父亲的衣袖,仰起小脸,怯生生地开口:“父王……儿臣……儿臣有一愚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凌正凝神思索,闻声低头,看到儿子眼中闪烁着一种混合着紧张、兴奋和思考的光芒,他心中一动,放缓语气:“业儿,但说无妨。集思广益,方能周全。”
周勃和公孙阙也略带好奇地看向这位年幼的世子。
得到父亲鼓励,李玄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父王,各位叔伯。虫圭挑衅,必须反击,否则边境不宁,国威受损。然,周世伯所言亦有理,大军出境,易惹非议。儿臣在想……能否……不用大军?”
“不用大军?”赵破奴一愣,“世子殿下,不用大军,如何剿灭贼寇?”
李玄业看向赵破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赵叔叔,您刚才说,虫圭此次来袭,兵力不多,约三百骑,且一击即走,显是试探。其老巢必在漠北某处,但具体位置不明。若派大军搜寻,如同大海捞针,耗时费力,易中埋伏。但……但我们能不能派一支人不多,但极其精锐的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