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看着大殿内众人那不容置疑又满含关切的神情,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带着额角的青筋都隐隐发胀。他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指尖蹭过案上微凉的瓷盏,苦笑着说道:“此事……此事我会考虑,以后再议,以后再议。”起身时动作都带着几分仓促,衣摆扫过凳脚发出轻响,“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赶了半个月的路,浑身骨头都僵着,一大早被折腾过来,得回去歇歇。”
话音刚落,他仿若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一般,头也不回地快步往殿外走。路过厅门口那根朱红立柱时,脚步太急没稳住,肩膀“咚”地蹭到柱角,疼得他龇了龇牙,指节下意识攥紧了衣料,却也顾不上揉,只捂着肩膀加快脚步,像阵风似的径直往书房方向逃去,连甲胄未卸的武将们憋笑的轻咳声都没敢回头听。大殿内,众人望着他狼狈的背影,面面相觑,空气中还残留着方才凉茶的淡淡清香,混合着几分尴尬的寂静。连向来活跃的霍去病,都摸了摸下巴,一时没敢开口。
于谦轻咳一声,打破了这沉默,他抬手理了理官袍下摆,看着众人说道:“诸位,主公年轻,面皮薄,不愿在儿女情长之事上多谈也正常。但我们作为下属,得帮主公把好关,尽早让他定下此事,这不仅是为了主公,更是为了凉州基业稳固,不能马虎。”
“是啊!”岳飞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后怕,指节轻轻敲了敲腰间佩剑,“主公这次出征寿春,太危险了,咱们在后方收到项将军、薛将军受伤,铁骑折损过半,主公又被曹操胁迫的消息那几天,各营将士都慌了神。要是主公身边有个主心骨,咱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项羽“啪”地一拍手掌,嗓门洪亮得震得殿梁上的灰尘都晃了晃:“要我说,这事根本不用费劲儿找外人!木兰将军对主公的心意,咱们谁没看出来?主公待木兰将军也比旁人上心,咱们就撮合撮合他俩,多好!木兰将军的品性、本事,咱们谁没见识过?上马能打仗,下马能理营,比那些娇滴滴、连弓都拉不开的姑娘强百倍,我第一个赞同!”
霍去病也连忙点头附和,脑袋点得像拨浪鼓:“项将军说得对!木兰将军跟主公最般配!”
这话一出,大殿内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聚到花木兰身上。花木兰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下意识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腰间的佩剑穗子,指尖把穗子绞得变了形,连指节都泛了白,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要被殿外的风声盖过:“项将军、霍将军……你们说的哪里话。末将一心只为辅佐主公,保凉州太平,从未有过这般……这般儿女情长的想法。”
“诸位,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刘伯温捋着长须,慢悠悠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沉稳,目光扫过众人,“主公年少,却有自己的主见,最不喜旁人逼他做决定。咱们要是步步紧逼,反倒容易适得其反,万一让主公觉得,我们是不相信他能稳住凉州,反倒盼着他留下子嗣、将来辅佐子嗣,那可就糟了,反倒伤了主公与咱们的信任。”
管仲也跟着点头,附和道:“伯温先生说得是。主公聪慧,怎会不懂子嗣对乱世诸侯的重要性?他对木兰将军的情谊,咱们都看在眼里,可毕竟从未表态,想来心里定有自己的考量,或许是觉得时机未到,或许是有其他顾虑,咱们不该替他做决定。”
于谦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的纹样:“并非我急于求成,只是主公这次把貂蝉带回了凉州。他说是为了保护貂蝉,可貂蝉容貌美若天仙,与主公在外貌上确实般配,不过她毕竟曾是吕布之妻,名声上终究有瑕疵。我怕……我怕主公被她的容貌蛊惑,若是将来真立貂蝉为正室,于凉州名声、百姓信服度,都不是好事,诸位肯定也不愿看到这般结果吧?”
这话让众人都沉默了,谁都知道,乱世之中,主公的配偶不仅是“家室”,更是“门面”,关系着各方势力的看法与百姓的认同。管仲转头看向花木兰,语气放缓了些,尽量温和:“木兰将军,你平日里与主公走得近,时常陪他议事、巡营,可知道主公把貂蝉带回凉州,究竟是何用意?除了口头说的‘保护’,是否还有其他想法?”
花木兰手指不自觉地搅着衣摆的褶皱,指尖蹭过粗布的纹理,轻声回道:“主公只说,若是把貂蝉丢在下邳,以曹操品性,定然不会放过她,他不愿见这般可怜的女子落得如此下场,便把她带回了凉州,没说其他。而且……而且那天晚上,主公和貂蝉姑娘都跟咱们解释过了,两人之间并未有过逾矩之事,主公甚至特意让女兵去照顾貂蝉的起居,避嫌得很。”
于谦见状,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语气带着几分劝导,像长辈对晚辈般亲切:“将军莫要紧张。我观将军与主公这些年相处,默契十足——行军时,主公总会留意你是否疲惫,会让亲兵给你多备一份热食,连你不吃辣都记得;议事时,哪怕文武都皆在,主公也会特意问你的意见,说‘木兰将军久在军中,对兵士心思最熟’。这份心意,旁人都看在眼里,将军自己心里,想必也有数。如今这乱世,主公身边正需要一位如将军这般知冷知热、能文能武的贤内助,既能陪他征战沙场,也能帮他稳定后方、安抚兵士。”
他顿了顿,话锋微微一转,语气多了几分郑重:“至于貂蝉之事,还望将军多留个心眼。虽说主公是为了保护她,可她终究是个变数,万一她日后对主公动了心思,或是暗中联络吕布旧部,给凉州添乱,甚至泄露咱们的军情……”说到此处,于谦微微皱眉,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花木兰一眼,把未尽的担忧藏在了眼神里,任谁都能明白他的顾虑。
花木兰慢慢抬起头,眼中的羞涩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坚定,像战场上决定冲锋时的决绝。她双手抱拳,对着于谦躬身行礼,动作标准利落,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清亮:“于先生放心,末将明白您的意思。末将既已投身军旅,追随主公,便会以凉州大局为重,以主公安危为先。若貂蝉真有异动,不管是私通外敌,还是意图不轨,末将定不会让她伤害到主公,也不会让她给凉州添乱。只是……只是这儿女情长之事,还得看主公的心意,末将不敢妄自揣测,更不会主动强求,主公若选我,我便陪他守凉州;主公若选旁人,我便继续做他的将军,护他周全。”
于谦满意地点点头,抚了抚颔下的短须,眼中满是赞许:“将军深明大义,顾全大局,实乃凉州之福。我们做臣子的,也只能在旁稍加提点,搭搭桥梁,最终缘分如何,还得看主公与将军自己的心意。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诸位,我赞同包拯大人之前的提议,明日起,便安排人在凉州境内物色贤德女子,家世清白、品性端正的,都先记下来,做两手准备;同时,也得多创造些机会,比如让主公与木兰将军一同巡粮田、查军营,促进两人的情谊,让主公早点看清自己的心意,别再揣着明白装糊涂。”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大殿内的气氛重新变得热烈起来,武将们讨论着下次巡营要“故意”留两人独处,文臣们则盘算着如何“自然”地让两人一同处理事务,不再是之前的尴尬,反倒多了几分“为促成好事谋划”的期待与兴奋。只有花木兰还站在原地,望着殿外陈宇离去的方向,指尖轻轻摩挲着佩剑穗子,穗子上的丝线被揉得发软,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被众人打趣的羞涩,有对未来的隐隐期待,还有几分“不知主公是否真的中意自己”的不确定,像团揉在一起的棉线,理不清,却又带着暖意。
另一边,陈宇快步回到书房,反手“咔嗒”一声关上房门,将殿内的议论声、庭院里的脚步声、远处士兵操练的呐喊声一并隔绝在外。书房里只点着一盏青灯,磨砂灯罩透出昏黄的光,洒在窗边的软榻、案上的书卷、墙挂的盔甲上,添了几分独处的静谧,连空气都比殿内更显温柔。他走到软榻旁坐下,身子往后一靠,后脑勺抵着微凉的榻背,疲惫感瞬间涌了上来,连日行军的劳累、与曹操周旋的紧绷、被众臣催婚的窘迫,全都压了上来,可脑子却异常清醒,于谦那句“这偌大的凉州,需要有继承人啊”总在耳边打转,像根细针,时不时扎他一下。
陈宇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蹭过紧绷的眉心,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声音轻得像叹,只有自己能听见:“谁不想有份甜甜的爱情呢?”前世在现代,他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普通学生,还没尝过心动的滋味;穿越到三国后,花木兰酒后那一吻和她平日里对自己的关注,他不是没动过心,可一想到自己终究要离开这个时空,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这份心动就像被泼了冷水,瞬间凉了半截,他甚至偷偷想过,干脆当个“渣男”,在这乱世里享尽温情,和花木兰在一起,再纳几个妾室,等任务完成拍拍屁股走人,反正离开后会丧失记忆,不用承担责任。可每次看到花木兰那毫无掩饰的关心、那清澈又坚定的笑容,看到她为了保护他奋不顾身的模样,他就狠不下心——他做不到把这份真心当成“过客的消遣”,做不到在她全心全意信任自己时,心里却藏着“早晚要走”的秘密。
“对了,系统!”陈宇猛地坐直身子,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瞬间亮了亮,当即把意识沉入脑海,急声问道:“系统,我要是完成任务穿越回去,回到我原来的世界,之前召唤出来的文臣武将,会怎么样?他们会消失吗?”【叮!宿主通过系统召唤的文臣武将、在当前时空接触的本土人物,均会留在当前时空,按正常时间线经历生老病死,不受宿主离开的影响。】
冰冷的机械音毫无感情地落下,陈宇的心沉了沉,像被灌了铅,又追问道:“那他们……会有关于我的记忆吗?会不会等我走了,就忘了我曾经存在过?就像我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叮!不会。宿主离开后,所有与宿主相关的记忆、经历均会完整保留在他们的意识中,不会出现遗忘或模糊。仅宿主个人会丧失在当前时空的所有记忆,回归原时空后,会恢复穿越前的生活状态,对三国时空的一切毫无印象。】
“原来是这样……”陈宇靠回软榻,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敲着榻沿,发出“笃笃”的轻响,语气里满是怅然,“早知道当初就不让你解除情感压制了,之前没心没肺的,只想着完成任务,倒也没这么多烦恼。现在倒好,满心都是牵挂,又是担心辜负花木兰,又是舍不得这些文臣武将,头疼得厉害。”
【叮!检测到宿主当前存在明显的心理负担,是否为宿主重新启动情感压制功能?启动后,宿主对当前时空人物的情感感知将恢复最低值,可有效减少愧疚、牵挂等负面情绪,降低心理负担。】
“不要不要!”陈宇连忙摇头,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就算头疼,就算纠结,我也更喜欢现在这样。至少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关心,能分清喜欢和责任,能知道被人真心对待是什么滋味,总比之前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强。”他顿了顿,声音放软了些,带着几分恳求,像个找大人求助的孩子:“除了压制情感,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我不想辜负他们,不想让花木兰伤心,不想让这些文臣武将最后发现我是个‘过客’,可我也……也想回到我原来的世界,回到父母身边,照顾他们。”
【叮!基于宿主当前诉求,系统数据库中仅能提供两种解决方案:其一,宿主主动放弃穿越回归原时空的机会,永久留在当前三国时空,与相关人物共同生活,直至自然死亡,宿主可终身享有系统提供的基础辅助功能;其二,宿主按计划完成系统任务,任务结束后将自动触发穿越机制,回归原时空,同时丧失在当前时空的所有记忆,等同于对当前时空的人物“始乱终弃”,无其他折中方案。】“只能二选一吗?”陈宇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失望,目光落在书房墙面挂着的那身玄色盔甲上,那是他平日里征战时穿的,他起身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甲片,触感冰凉坚硬,在臂铠处顿住,这里曾在下邳回程凉州的途中,被路边的断木刮破了一道口子,当时花木兰见了,二话不说就拿去缝补,说“主公的盔甲不能有破绽,不然战场上会出事”。如今缺口已被细密的牛皮线缀合,线脚走得规整利落,几乎看不出修补的痕迹,凑近了仔细看,还能发现线缝边缘悄悄绣了朵极小的兰花,淡青色的丝线,不仔细瞧根本看不见,想来是她趁着夜巡间隙,就着营火的光,一针一线慢慢绣上的,她知道他喜欢兰花,上次路过清溪别院,他随口说了句“这兰花挺好看”,她就记在了心里。
指尖触到那柔软的丝线,与甲片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陈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他眼眶发紧,系统说的“离开后她会带着记忆终老”突然有了具象的模样,不再是一句冰冷的提示,而是眼前这朵藏在盔甲里的兰花,是她每次作战后递来的温热伤药,是她望着自己时眼底毫不掩饰的关切,是她为了保护他,明知敌众我寡还敢冲锋的决绝。他攥着甲片的指节微微发白,甲片边缘硌得手心生疼,“辜负”两个字,终于不再是悬空的焦虑,而是沉甸甸压在心头的重量,像块石头,喘不过气。
夜色悄然漫过襄武城,从深蓝变成墨黑,星星渐渐爬上天空,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钻。陈宇在于谦“想让主公看看如今的城夜景致,感受下凉州的太平”的提议下,毫无防备地登上了城楼。晚风带着夏夜的燥热,吹得城楼上的玄色旗帜猎猎作响,旗角扫过他的肩头,带着布料的触感。远处的万家灯火像撒在黑夜里的星子,从城楼往下望,能看到百姓家中透出的昏黄灯光,窗户上映着家人围坐的身影,偶尔还能听到巷子里传来的孩童嬉闹声、妇人的叮嘱声,连空气里都飘着饭菜的香气,是麦饼的焦香、小米粥的清甜,是太平日子的味道。
没待多久,于谦便拱手笑道:“主公,府中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城西粮库的账目出了点小问题,管库的官员说不敢擅自处理,得臣回去看看。您先在此处观景,待臣处理完,再回来陪您细说凉州的民生规划。”说罢便匆匆离去,脚步快得像是刻意避开什么
陈宇正疑惑,身后便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居然是花木兰,她身着青色劲装,腰间佩着剑,显然是正在巡夜,见了陈宇,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拱手行礼:“主公?您怎么大晚上来城楼了?”
陈宇心里瞬间明了,这哪里是“偶遇”,分明是于谦精心安排的撮合。他无奈地笑了笑,顺着话头说道:“闲来无事,想来看看襄武城的万家灯火,看看咱们守着的这些百姓。”
花木兰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也转头望向城中的灯火。夜风拂起她鬓边的碎发,微弱的火光映在她的侧脸上,柔和了她平日里的英气,多了几分女子的温婉。两人就这么静静站着,听着远处的虫鸣与近处的风声,倒也不觉得尴尬。
“主公您看,”花木兰突然开口,手指指向下方一处亮着灯的院落,“那家的妇人正在给晚归的丈夫开门,旁边的孩童还抱着父亲的腿要糖吃,咱们守着这凉州,不就是为了让更多人能有这样的日子吗?”她顿了顿,声音轻却坚定,“只要能护着这些人,能守住这万家灯火,我怎样都好。”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猛地炸在陈宇心头。他转头看向花木兰,月光落在她的脸上,映得她的眼眸亮得像星星,那里面没有对功名利禄的渴望,没有对荣华富贵的奢求,只有对“守护太平”的坚定。陈宇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纠结的“辜负”,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他总怕自己终会离开,怕给不了她长久的陪伴,可花木兰要的,从来不是“永远相守”,而是“一起守护想守护的东西”;他对她的“不辜负”,也未必是“留下不走”,而是在还能并肩的日子里,陪她把这凉州甚至天下打造成她想要的模样。
城楼下传来几声犬吠,远处的更夫敲着梆子走过,“咚——咚——”的声响在夜色里传得很远。陈宇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满是晚风带来的清凉,他看着花木兰的眼睛,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木兰将军,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离开了,你会怪我吗?”
花木兰猛地转头看他,眼中满是错愕:“主公要离开?去哪里?是要去征讨其他诸侯吗?末将愿随主公一同前往,不管是天涯海角,末将都能跟着。”她说得急切,手甚至下意识地按在了剑柄上,像是怕下一秒陈宇就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