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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惊夜(2 / 2)

刚才那一切……是幻象?还是……

剧烈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胸口剧烈起伏,心脏疯狂撞击着肋骨,几乎要跳出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比柴房的寒意更甚。攥着血玉簪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掌心被簪尾刺破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但那滚烫灼人的温度,却诡异地消失了,簪子恢复了冰冷,甚至比之前更冷,像一块刚从冰窟里捞出的寒玉。

刚才……那是什么?

张先生心口的血洞……滴血的匕首……雨披下模糊的身影……还有……手腕上那个妖异无比的刺青!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如同烙印,带着死亡的血腥气,直冲脑海。

那不是梦!绝对不是!是这簪子……是它刺破了那刺客的手腕,吸了他的血……然后让我看到了……凶案发生时的景象?!

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悸和荒谬感攫住了我。这簪子……娘留下的遗物……竟有如此诡异骇人的能力?!

就在我心神剧震、被那血腥幻象冲击得几乎魂飞魄散的瞬间——

“呃!”

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和极度震惊的闷哼,在咫尺之遥响起!

是那个刺客!

刚才幻象发生得太过突然猛烈,我的尖叫和挣扎,似乎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刺伤我手腕的那一剑本就因我的反击而偏离,此刻,他握剑的手似乎也因手腕被我簪子刺伤的剧痛而有些不稳。

更重要的是,他在黑暗中,一定也看到了什么!我爆发出的尖叫和剧烈的挣扎反应,让他本能地停顿了那么一瞬!

就是现在!唯一的生机!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惊骇和眩晕!身体比思绪更快!

趁着对方那极其短暂的迟滞,我猛地向侧面——刺客受伤手腕的另一侧——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狠狠一滚!

“嘶啦!”肩膀处的囚衣被地上尖锐的木刺豁然撕裂,火辣辣的疼痛传来,但我顾不上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

“轰隆——!!!”

一声远比刚才踹门声更加狂暴、更加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九天惊雷在头顶炸开!整个柴房的屋顶和一侧墙壁,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外面彻底撕裂、掀飞!

腐朽的梁木、破碎的瓦片、断裂的砖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狂暴的夜风和冰冷的雨水瞬间毫无阻挡地灌了进来!将狭小的柴房变成了一个风雨飘摇的废墟!

刺目的光亮紧随其后!

不是月光,而是十几支熊熊燃烧的松油火把!它们被高举着,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跳跃的火焰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将这一方被摧毁的狼藉之地照得亮如白昼!每一个飞溅的泥点,每一根断裂的柴草,都纤毫毕现!

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巨响,让那刺客的动作彻底僵住!他本能地抬起未受伤的手臂,试图遮挡刺目的火光,黑色的身影在突如其来的光明中无所遁形!

“保护殿下!”一声中气十足、带着金石之音的厉喝穿透风雨!

数道快如鬼魅的身影,如同融入火光的影子,从废墟的缺口外闪电般扑入!他们身着统一的玄色劲装,动作迅捷、配合默契,带着一股训练有素的冰冷煞气,瞬间呈扇形将那刺客围在了中间!几柄森寒的长剑在火把光芒下反射出刺目的冷光,剑尖齐刷刷指向中心的目标!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多余,只有绝对的服从和效率。

刺客身体猛地绷紧,像一头落入陷阱的困兽。他受伤的手腕下意识地垂着,鲜血正沿着指尖滴落,在泥泞的地面洇开一小片暗红。面对数倍于己的强敌合围,他眼中瞬间掠过一丝绝望的狠戾,另一只手猛地探向腰间——

“哼。”一声极轻、极冷,却带着无上威压的冷哼,如同冰珠坠地,清晰地压过了风雨声和火把的噼啪声。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整个废墟瞬间笼罩在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之下。连那些训练有素的玄衣侍卫,身形都似乎更加挺直了几分。

废墟唯一的入口处,风雨仿佛自动向两边分开。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缓步踏入了这片狼藉。

玄色锦袍,深沉如子夜的天幕,袍服上用极细的金线绣着繁复的云海暗纹,在跳跃的火光下,随着他的步伐流淌着低调而尊贵的微芒。外罩一件同色的大氅,领口一圈罕见的玄狐皮毛,衬得他露出的脖颈线条冷硬如玉石雕琢。

他并未撑伞。冰冷的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滑落,滴在玄色衣袍上,洇开更深的水痕。几缕湿透的黑发贴在鬓边,非但不显狼狈,反而增添了几分刀锋般的凌厉。

火光跳跃,照亮了他半边脸。眉骨很高,鼻梁挺直如同险峻的山脊,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古井,眼瞳是极纯粹的墨色,此刻映着摇曳的火光,里面却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俯瞰众生般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洞悉一切的幽深。

当朝太子,萧衍。

他踏过断裂的梁木和破碎的瓦砾,玄色锦靴踩在泥泞中,却仿佛行走在云端玉阶之上,每一步都带着令人屏息的威仪。他并未看那些严阵以待的侍卫,也并未第一时间看向被围在中心的刺客。

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墨瞳,穿透混乱的光影和飞扬的雨丝,精准地、沉沉地落在了我身上。

我蜷缩在废墟的角落,浑身湿透,泥浆和血污混在一起,囚衣破烂不堪,肩膀上被木刺划开的伤口正火辣辣地疼。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颈间,狼狈得如同被遗弃在泥泞里的破布娃娃。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带着一种审视、评估、以及……某种我无法理解的复杂意味,将我钉在原地。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风雨声、火把燃烧声,还有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一步一步,踏着泥泞和瓦砾,径直向我走来。

围困刺客的侍卫们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保持着绝对的警戒。

那刺客在太子踏入的瞬间,身体明显僵得更厉害,探向腰间的手也停住了,似乎被那无形的威压完全震慑,不敢再有任何异动,只是死死低着头。

萧衍的脚步停在了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距离如此之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混合着雨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冷冽气息,像是雪后的松林。

他微微垂眸,视线扫过我狼狈不堪的身体,最终落在我紧握的、沾着泥污和血渍的右手上——那只死死攥着血玉簪的手。

然后,他抬起了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带着一种掌控生杀予夺的力量感。拇指上,戴着一枚温润剔透的羊脂白玉扳指,在火光下流转着内敛的光华。

他没有说话。

带着玉扳指的拇指,带着一种近乎随意的、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按在了我的颈侧。

那里,刚才被刺客的剑锋抵住,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被划破的血痕。伤口很浅,早已被雨水冲淡,只留下一点微弱的刺痛和湿意。

冰冷的玉质触碰到敏感的皮肤,让我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颤。

他的指尖带着夜雨的凉意,玉扳指更是冰冷。但那指腹按压的力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抗拒的掌控感。他并不是在擦拭,更像是在确认什么,或者说……是在用一种极具压迫感的方式,抹去某种属于他人的印记。

玉扳指粗糙的肌理擦过那细微的伤口,带来一丝轻微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刺痛。

我被迫仰着头,承受着这如同烙印般的触碰,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块,连呼吸都屏住了。恐惧、屈辱、还有劫后余生的剧烈心跳交织在一起,在胸腔里翻江倒海。

终于,那带着玉扳指的拇指移开了。

他收回手,目光依旧沉沉地锁着我,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直视那惊魂未定的灵魂。

“现在,”他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比刚才的冷哼更低沉,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风雨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心上,带着绝对的、不容置喙的力量,“孤的人证,醒了。”

人证?!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我混乱不堪的脑海中炸开!所有的惊骇、恐惧、对血玉簪异能的茫然,瞬间被一股更强烈、更尖锐的情绪刺穿!

他……他知道!

他知道我是冤枉的!他甚至知道……今晚会有人来灭口!所以他的侍卫才会“恰好”在这个时间点破门而入?!

那他是否……是否也看到了刚才那血玉簪让我看到的景象?是否……也知道了那个手腕有刺青的雨披凶手?!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比柴房的湿冷更甚!那是对眼前这个男人深不可测的心机和掌控力的恐惧!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尖锐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利用的冰冷屈辱感。我猛地抬起眼,不再躲避他那深不见底的审视目光。

雨水顺着额发流下,模糊了视线,但我死死地盯着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质问:

“殿下……早就知道凶手是谁?!”

我攥着那支冰冷、沾着刺客和我自己血污的血玉簪,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尖锐的簪尾几乎要嵌进掌心皮肉里。那支簪子,此刻成了我唯一的依凭,也是我质问这至高权力的唯一武器。

萧衍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在跳跃的火光下微微动了一下,如同寒潭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一丝极细微的涟漪。那涟漪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意料之中的了然,甚至……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捕捉的兴味?

他并未直接回答我的质问。

那迫人的目光,缓缓地、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审视,从我因愤怒和恐惧而苍白的脸,移向了我紧握着血玉簪、指节发白的手。

“此簪,”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耳中,“倒是……颇有渊源。”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认得这簪子?还是……他认得这簪子所展现出的那种诡异能力?!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就在这时——

“殿下小心!”侍卫统领那金石般的厉喝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紧绷!

被围在中心的那个黑衣刺客,身体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在太子将注意力完全转向我的这一刹那,骤然发动!

他没有冲向看似最薄弱的包围缺口,更没有试图攻击近在咫尺的太子。他的目标,竟然是我!

那双被帽檐阴影遮掩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孤注一掷、玉石俱焚的疯狂!受伤的手腕似乎对他毫无影响,他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猛地一拧,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我蜷缩的角落猛扑过来!速度之快,带起一道残影!手中那柄短剑,在火把下划出一道森冷的弧光,直刺我的咽喉!竟是要在被擒或被杀之前,完成他最初的灭口任务!

“啊!”死亡的阴影再次当头罩下!我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向后猛缩,但背后已是冰冷的断壁残垣!退无可退!

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玄金色的影子,比刺客的剑光更快!

是萧衍!

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扑来的刺客。就在刺客身形微动、杀意爆发的瞬间,他负在身后的左手极其随意地、如同拂去一粒尘埃般,朝着刺客袭来的方向,轻轻一弹指!

“嗤——!”

一道极其细微、却尖锐到刺破耳膜的破空厉啸!

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凝练如实质的暗金色劲气,从他指尖激射而出!速度快到了极致!

“噗!”

一声轻响。

那猛扑而来的刺客,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保持着前冲的姿势,猛地僵在了半空!

他前胸心脏的位置,一个细小的血洞赫然出现!没有喷溅,只有一股细细的血线飚射而出,在火光照耀下划过一道刺目的红线。

刺客眼中的疯狂和杀意瞬间凝固,被一种极致的空洞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手中的短剑“当啷”一声脱手掉落在地,身体晃了晃,像一截失去支撑的朽木,直挺挺地向前扑倒,重重地砸在泥泞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浑浊的泥水。再无声息。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刺客暴起到毙命,不过呼吸之间。

侍卫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完整的合围动作,战斗已然结束。他们迅速上前,两人警戒,一人蹲下探了探刺客的颈脉,随即朝萧衍的方向微微摇头。

死了。干净利落,毫无余地。

萧衍甚至没有看那刺客的尸体一眼。仿佛刚才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扰人的蚊蝇。

他那弹指杀人的手已经重新负回身后,姿态从容依旧,玄色大氅在风雨中纹丝不乱。唯有那双重新落回我脸上的深邃眼眸,里面刚刚漾起的那一丝微澜,已经彻底平复,重新归于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刚才那句“颇有渊源”的话,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戮打断。

但此刻,他再次看向我紧握簪子的手,眼神里的审视意味,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莫测。

“带走。”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是对侍卫的命令,目光却依旧锁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