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禄早在离府前,就已用眼神暗示过王喜,此刻府中护卫想必已控制了局面。
康熙闻言,微然一怔。
这老十六,心思之缜密,反应之迅捷,已远超了康熙的预料。
康熙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惊慌失措、急于辩白的少年,或是一个心怀鬼胎、语无伦次的皇子。
却实实没想到,胤禄竟如此沉着,且将每一步都走到了理上。
“你可知,凌普对你说求一条活路,是何意?”康熙换了个话题,并不再明知故问地试探胤禄。
胤禄心中虽已惊涛骇浪,与凌普的每一句话语,康熙都已了然于胸,此时更不敢欺瞒与犹豫:
“儿臣不敢妄加猜测。但近来朝中因托合齐等人之事,风波不息。凌普身为旧日太子府邸亲近之人,心生恐惧,亦是情理之中。其所求活路,或许是想借儿臣之手,探听圣意,或是······寻找新的倚仗。”
胤禄本想略去与凌普所谈之话语,然此时却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正中康熙心中所思之意,并不敢有所保留。
并再次将话题引回“托合齐案”和太子党势力被清洗的大背景下,胤禄也进一步暗示凌普的举动是这场政治风暴下的必然反应,而非单纯地与他胤禄个人有什么勾连。
归根结底,胤禄要撇清与太子党的关系!
康熙久久不语,只是继续把玩着手中的帝王狮子头核桃,紫檀木御案上的烛火忽明忽暗,映衬着康熙威严的面孔。
暖阁内静的可怕,胤禄甚至能听到他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胤禄他知道,这是康熙在权衡,也是在判断!
不知过了几许,康熙缓缓开口,一如往常帝王的平静与威严:
“作为朕的儿子,你能在逢此朝局晦暗不明之际,能识大体,顾大局,遇事不惊,思虑周全,朕心甚慰!”
康熙的这句夸赞,也让胤禄心中稍稍一松。
但紧接着,康熙话锋一转:“那柄如意,既是证物,便交由内务府慎刑司归档。”
“关于凌普······朕自有处置!”
“儿臣遵旨。”胤禄急忙躬身应道。
“跪安吧!”
康熙摆摆手,身子重重地向后靠去,貌似疲惫地闭上眼睛:
“今日之事,勿言之他人,包括你的几个哥哥。”
“儿臣明白,儿臣告退。”胤禄再次行礼,缓缓退出了暖阁。
直到走出乾清宫,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胤禄才发觉自己的内衫已被冷汗浸透。
胤禄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宫殿,飞檐之上的脊兽在雪光中显得格外狰狞。
胤禄脑中的另一份记忆早已让他惊醒,这场风暴刚刚开始。
凌普不过是一枚棋子,真正的博弈,还在后面。
而自己,今日虽侥幸过关,却也已彻底被卷入了这九龙夺嫡的惊涛骇浪之中。
胤禄紧了紧衣袍,踏着深深的积雪,一步步走出那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的紫禁城。
少年背后在雪地上留下一行清晰的脚印,旋即又被新的风雪渐渐铺盖。
远处一个人影,快速的由远及近,跑到胤禄跟前,原是管家王喜。
“主子,不好了!”
王喜气喘吁吁,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
“太子爷寻凌普而来,在西次间等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