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赤足微顿,身下莲台光华流转:“垣土震动,牵扯因果。见你挣扎,心生怜惘罢了。入我门来,可知诸界秘辛,得享真正逍遥,强过在此泥淖中打滚,为那天公傀儡。”
其言语间,信息量极大。
赵武心念电转,知此乃险境,亦可能是机缘。若能从此人口中套出些关于金丹、关于界外、乃至天公契约的真相……
他深吸一口气,故作挣扎迟疑之态,缓声道:“菩萨所言,下修实不知晓。只有一点,下修难以理解,还望菩萨解惑。”
他紧守心神,一边提问,一边感受着那无孔不入的度化之力正悄然侵蚀他的意志,危机感如芒在背。
“你问吧。”声线妩媚入骨,却又蕴含着大寂灭。
“菩萨真有此等手段,此界何不尽修释道?”赵武此问并非无的放矢,他自然知道佛门万众归一,浑如一体。
此问分明是想知道,其他道统是否有着干涉界内的手段,有又会是什么。
菩萨闻言,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几分,眸光流转,仿佛看穿了赵武那点小心思,却并不点破,反而顺着话头,声音空灵中带着一丝慵懒的嘲弄:“痴儿,你以为只有我佛门慈悲,肯垂目下视么?”
她赤足轻点莲瓣,周身寂灭欢喜意蕴如潮水般微微荡漾,将周遭空间渲染得愈发朦胧,似有庙宇道场虚影显现遮蔽此地,也将远处那些仍陷于各种痴态、挣扎或惶恐的修士身影彻底隔绝开来,仿佛此地只剩她与赵武二人。
“道门那些牛鼻子,看似清静无为,实则斩却三尸,炼就【人魈】,投入下界,代行己意,搅动风云,何尝不是一种干涉?一具皮囊,一副心肝,弃了便弃了,于他们而言,不过舍了一具行走世间的傀儡罢了。”
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却令赵武心中凛然,想起醉道人与那【纯阳回道真人】之间可能的联系。
“再看那大玄朝廷,以官印敕牒为基,聚敛万民气运,层层分润,构筑秩序。位居中枢者,一道法旨降下,便可借官气网络,将意志临时灌注于某具躯壳,行那‘封神临身’之事,代天巡狩,生杀予夺,岂非亦是干涉?”
“至于南荒妖类,更是不堪。所谓血脉返祖,唤醒来始祖意志,号称星君下凡,看似威风,实则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成了上界大妖降临的容器皮囊,一身精气神尽为资粮。”
菩萨眸光扫过赵武,带着一丝怜悯:“你看这世间修行,熙熙攘攘,争抢不休,以为得了道途,证了果位,便可逍遥。殊不知,在真正超脱此界的大能眼中,尔等与田间争食的蝼蚁何异?便是炼就金丹,托举道场,超拔于此界之外,也不过是换了个稍大些的笼子,依旧难脱樊笼,仍需借这些手段,方能稍稍触及下界,捞取些许所需资粮罢了。”
她言语间,将现世修行贬低得近乎一文不值,充满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赵武心神紧绷,一边抵御着那无时无刻不在渗透的度化之力,一边飞速消化着这些信息。道门人魈、朝廷封神、妖族返祖容器…这些皆是上界干涉现世的手段。
然则…他心中疑虑更深。若现世果真如此不堪,为何会有【垣土】、【洑水】这等直指大道的果位显现?天公又为何要订立契约,设立天命,筛选契约者?
这些果位,这些契约,绝非区区“资粮”所能概括。但他深知不能再直接追问果位之事,那无异于暴露自身最大秘密,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