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感知里,界碑以北,天地间的灵气流转虽稀薄,却大致遵循着某种无形的脉络,平稳而有序,如同被规划好的水渠,透着人工梳理过的痕迹,那是大玄王朝官气法度长期浸染的结果。
而界碑以南,灵气彻底变了模样。混乱、磅礴、原始、暴躁。各种属性的灵气——浓郁的木灵之气、深藏的水汽、灼热的火煞、沉凝的土元、乃至一些尖锐的金气。
一切并非有序流转,而是如同沸腾的粥锅,狂野地奔涌、碰撞、交织、湮灭。
它们更倾向于凝聚成一片片属性鲜明的“气瘴”区域,彼此间界限模糊,又相互侵蚀。
深林深处,某些区域的木灵之气浓烈到形成肉眼不可见的绿色漩涡;地脉之上,土元煞气如暗流涌动;一些山谷洼地,水汽与阴煞混成灰蒙蒙的雾霭;甚至能感知到极远处,有灼热的火脉在地底奔流,散发出躁动气息。
这是一种完全未经驯服、弱肉强食、充满野性的能量环境。
在此地修行,恐怕更重掠夺与吞噬,与北玄的循序渐然大相径庭。法则的倾向也截然不同。
北玄秩序井然,官气法度无形中压制着个人的肆意妄为。
而此地,法则似乎更倾向于“生长”、“吞噬”、“竞争”与“隐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鼓励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原始意念。
“喂,看傻啦?”白笑笑的声音打断他的观测,“南边就这味儿,习惯就好。跟紧我,林子里路不好走,毒虫瘴气也多,走丢了可没人找你。”
她招呼一声,率先迈过那座界碑。
一步踏出,她身影仿佛瞬间融入了那片浓绿的背景,气息也变得与周遭环境更加契合。
赵武收回目光,沉默地跟上。脚步迈过界碑石线。一股截然不同且湿润闷热的气息彻底包裹了他,北边带来的最后一丝干冷被瞬间驱散。
周身气机微微一滞,仿佛落入粘稠的液体中,需要重新适应这狂野环境的压力。
他深吸一口气,那富含生机与腐败的气息涌入肺腑,带来轻微的刺痛感,却也引动丹田内那沉寂的【玄阴百鬼真气】微微活跃了一丝。
南疆,到了。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南疆密林。脚下腐叶层极厚,踩上去绵软湿滑,陷至脚踝,发出噗嗤闷响。
空气粘稠湿热,裹挟着浓烈的草木腐烂与某种腥甜气息,压得人呼吸发沉。参天巨木遮天蔽日,枝桠间藤蔓垂挂纠缠如巨蟒。
光线晦暗,绿意森然,只余零星光斑投下,在布满苔藓藓的地面晃动。
各种无法辨明的窸窣声、鸣叫、远处沉闷的踏地声,在湿热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白笑笑脚步轻快,显然对此地极为熟悉,身形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与垂藤间灵活穿梭,不时回头瞥一眼赵武。
赵武沉默跟随,右臂依旧软垂,左臂偶尔拨开挡路的枝条。
他面色苍白,但眼神沉静,【点星镜月般若】无声运转,将周遭环境细节尽收眼底。
毒虫隐匿于苔藓下,色彩斑斓的菌类在暗处滋生,某些叶片边缘锐利如刀,空气中飘浮着肉眼难见的细小飞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