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三贪婪地盯着那枚铜钱,咽了口唾沫:“巷子最里头,挂着一串风干蛇皮的那家,找‘老蛇头’!就说…就说东街麻三介绍的!”
他飞快地补充道:“爷,您可想好喽!那地方…”
话音未落,赵武手腕一翻,那枚铜钱已精准地落入麻三的破衣口袋。
赵武不再多言,转身便走,身影迅速融入西市方向那愈发浓重、混杂着汗臭、牲口臊气与铁锈腥风的浊浪之中。
赵武的脚程不算慢,很快便走到了西市附近的黑牙巷。
巷子中,几盏红灯笼挂在深处,在天光的映照下,不甚显眼。
巷口,一个略带奸猾的瘦汉倚在砖墙边,见到赵武靠近,他的脸上立马堆起谄媚的笑。
“这位爷,您来这里想必是手头有些紧?”瘦汉的话语虽然是疑问,但却带着笃定。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赵武沉声应道。
“爷,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我们店老板最为乐善好施,凡是愿意交易的,自然有一份救急金,供人使用。”瘦汉说着,嘴角却带着上扬的弧度。
“九出十三归?”赵武挑眉,他倒是没想到,在这三教九流之地,还有放贷的行当。
赵武转念一想,却又释然,既是走投无路的亡命徒,自然会被冲昏头脑。其中若是操作得当,当然有着不菲的利润。
只是这般放债,当真能收回成本?
“要以何物为凭?”赵武试探着说出自己的疑问。
瘦汉脸上的谄笑僵了刹那,随即咧得更开,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熏得焦黄的牙,浑浊的眼珠在赵武身上逡巡逡巡,像是在估量一块待宰的肉。
“凭?嘿嘿,爷您说笑了,”他声音带着一股子市井的油滑,“咱们黑牙巷的规矩,认的不是死物,是活路!您自个儿就是最大的凭!”
瘦汉搓了搓手,嘿嘿一笑:“简单!爷您留个名讳,按个手印,再…留下身上一件贴身物件儿就成!不拘是祖传的玉佩,还是娘亲缝的荷包,哪怕是一缕头发都行,沾着您的气儿就作数!咱保管给您收得妥妥帖帖,等您还了银子,原物奉还!”
他话说得轻巧,眼神却像钩子,在赵武空荡荡的腰间和破旧的袖口逡巡,显然是想探探这看似落魄的汉子身上是否还藏着点值钱玩意儿的底细。
赵武沉默着。日息一分?十两银子,一日就是一两的利!
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王债。什么贴身物件为凭,不过是方便追索,更是拿捏人心的手段。在这黑牙巷,签了那押,留了那“凭”,无异于将半条命塞进了对方手里。
不再扯皮,赵武自觉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自然要回归正事。
“没带。”他吐出两个字,干脆利落,目光越过瘦汉的肩头,望向巷子深处的那几盏红灯笼,“我找老蛇头。”
瘦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他上下打量着赵武,眼中的谄媚淡去,浮起被拂了面子的阴鸷和不耐:“找蛇爷?呵,蛇爷的买卖,可不是谁都能接的。没点硬扎的本钱,趁早别去触霉头!”
他哼了一声,身子往油腻的墙上一靠,不再搭理赵武。
赵武也不再理会这看门狗,迈步踏入黑牙巷。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瞬间将他包裹,脂粉、油腻、潮湿的霉味交织。
巷子两侧是低矮破败的窝棚和紧闭的木门,门板被油烟熏得发黑。偶尔有门缝透出昏黄的光,伴随着粗鲁的喝骂或压抑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