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杨树村被一层湿热笼罩着,蝉鸣撕扯着午后的宁静。村东头的王政德扛着锄头往家走,汗衫湿漉漉地贴在脊背上。路过清河时,他瞥见河面上漂着什么东西,白花花的,在阳光下有些晃眼。
等他眯起眼睛仔细瞧清楚,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死人啦!河里漂着死人啦!”
王政德的破锣嗓子划破了杨树村的宁静。
不一会儿,清河边上就聚拢了七八个村民,对着河中央指指点点。那确实像个人形,面朝下漂在水上,随着水流缓缓移动,时而沉下去又浮起来,露出一截苍白的背部。
“谁去看看咋回事?”有人小声提议,但没人动弹。
最后还是村长张大有闻讯赶来,骂咧咧地脱了鞋:“一个个怂包蛋,不就是个浮尸吗?说不定是谁家扔的死猪呢!”
他蹚水向河中心走去,水没到大腿根时,伸手用长树枝捅了捅那漂浮物。
突然,张大有僵住了,然后猛地转身往回跑,水花四溅,脸上血色全无。
“邪门...太邪门了...”他爬上岸,气喘吁吁,嘴唇发白。
“到底是啥啊村长?”众人围上来。
“不是死人,也不是猪...”张大有惊魂未定,“是个人形的木头桩子,雕得跟真人似的,这倒没什么,他娘的...最吓人的是那木头脸好像会动,还在笑...”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浮尸木?”最年长的李老汉皱起眉头,“俺小时候听爷爷说过,清河以前出过这东西...不吉利啊,要出大事的...”
那具人形木头被张大有叫人捞上来后,直接扔在了河边的杂草丛里。没人敢再多看一眼。那木头雕得粗糙,却有分明的人形轮廓,表面被水泡得发白,最诡异的是那张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两个空洞的眼睛仿佛能看进人心里去。
村里人绕着它走,孩子们被严厉告诫不许靠近河边。
但三天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
人们开始放松下来,觉得那不过是个被遗弃的雕刻品,顺水漂到了杨树村。
只有村西头的赵明军心里不踏实。
赵明军和媳妇王光丽住在清河边上,是离河边最近的人家。王光丽性格泼辣,是村里有名的辣媳妇,两口子经营着一个小杂货铺,日子过得去,就是经常为些鸡毛蒜皮吵架。
“你说那玩意邪门不?就搁那草丛里躺着,我每次挑水都瘆得慌。”晚饭时,赵明军扒拉着米饭说。
王光丽不以为然地撇嘴:“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块烂木头吗?明儿个我就把它劈了当柴烧。”
“啥都不懂的逼婆娘,别瞎搞!”赵明军吓了一跳,“李老汉说了,那是不祥之物!”
“李老汉老糊涂了,说什么你都信?”王光丽嗤笑一声,手不老实起来,“咋的,晚上不敢弄了?怕那木头听见?”
赵明军一把打开她往下摸的手:“骚货,说正事呢!”
“正事?你那玩意才是正事。”王光丽的手又缠上来,嘴贴到他耳边,“咋啦?被块木头吓软了?要不老娘给你叫叫魂?”
赵明军没好气地推开她:“滚蛋!今晚你给我安分点。”
夜里,赵明军做了个梦,梦见那木头人站在床边,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夫妻俩。惊醒时,天刚蒙蒙亮,身边的王光丽睡得正沉。
他鬼使神差地起床,蹑手蹑脚走到河边。
草丛里,那木头人还在原地。
但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赵明军仔细一看,头皮发麻——木头人的位置变了,不再是仰面朝天,而是侧了过来,面朝他们家方向。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在嘲弄什么。
“错觉,是风吹的。”赵明军自言自语,却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家。
第二天夜里,赵明军又被奇怪的声音惊醒。他屏息倾听,似乎是挠门声,很轻,但持续不断。
他推醒王光丽:“你听,是不是有啥声音?”
王光丽睡眼惺忪地听了会儿,然后笑起来:“怕是发情的野猫吧?咋的,你也想学学?”她的手又不老实地摸过来。
这次赵明军没拒绝。过程中,他总觉得窗外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们,但这种念头反而增添了一种诡异的刺激。王光丽也异常兴奋,叫声比平时大得多。
完事后,赵明军很快睡去,却没看见王光丽悄悄起身,走到窗边朝外望了望,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第二天,赵明军发现村里的狗见到他们都绕道走。
“奇了怪了,连老黄都不摇尾巴了。”他对着自家养了多年的土狗嘟囔。老黄只是低吠一声,夹着尾巴躲远了。
王光丽却似乎心情很好,轻哼着小调打扫院子。
中午时分,李老汉拄着拐杖来到他们家,神色严肃。
“明军啊,你们家最近没遇到什么怪事吧?”老人问。
赵明军心里一咯噔,强笑道:“没啊,挺好的。”
李老汉眯起昏花的老眼,仔细打量着王光丽,忽然问:“光丽,你脖子上是啥?”
王光丽下意识摸了摸后颈:“没啥啊,被蚊子咬了吧。”
李老汉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临走前低声道:“夜里关好门窗,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赵明军心里发毛,等李老汉走远,他扳过王光丽的肩膀查看。在她后颈发际线处,有一个淡淡的暗红色印记,像是淤血,又像是某种奇怪的符号。
“啥时候弄的?”他问。
王光丽不耐烦地挣脱:“咋的,昨晚你嘬的时候没轻没重,现在倒装糊涂了?”
赵明军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但夫妻之间的事,谁说得清呢?
那天夜里,赵明军又被挠门声惊醒。这次声音更清晰了,仿佛就在卧室门外。
他推推身边的王光丽,却发现她睁着眼,嘴角带着奇怪的笑。
“你也听见了?”赵明军小声问。
王光丽突然翻身骑到他身上,手指抵住他的嘴唇:“别说话,听...多有趣啊。”
挠门声越来越急,赵明军却发现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地兴奋起来。夫妻俩在诡异的声音中纠缠,王光丽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异样的光。
事后,赵明军昏沉睡去,梦见自己站在河边,那木头人缓缓从水中升起,张开双臂向他走来。
醒来时天已大亮,王光丽不在身边。
赵明军走出卧室,发现房门虚掩着,像是有人半夜出去过。他心头一紧,急忙推开房门——院子里空无一人,但泥地上有一行湿漉漉的脚印,从房门一直延伸到院门外。
那脚印很怪,不像赤脚也不像穿鞋,形状模糊不清。
赵明军顺着脚印追出去,发现它们通向河边。在木头人曾经停放的地方,脚印消失了,木头人也不见了,而那里的杂草被压平了一小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里躺过。
赵明军浑身发冷,连滚带爬地跑回家,发现王光丽正在厨房做早饭。
“你一大早上去哪了?”他厉声问。
王光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有病啊?一大早上出去干啥?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赵明军盯着她的脚——干净干燥,没有泥水痕迹。
但他分明看见,王光丽后颈上的那个印记,颜色变得更深了。
一整天,赵明军坐立不安。他去找了李老汉,把这几天的怪事全说了出来,包括那些诡异的响动和脚印。
李老汉听罢,长叹一声:“作孽啊!那是河里的脏东西,借木还魂,盯上你媳妇了!”
“啥意思?”赵明军吓出一身冷汗。
“老辈人说,河里淹死的人,有时候魂灵不散,会附在顺水漂来的木头上,变成浮尸木。”李老汉压低声音,“这东西邪门得很,会迷惑人心,尤其是女人心。它会先勾走魂,再害人命。”
赵明军想起王光丽最近的异常,尤其是夜里那种判若两人的热情,顿时明白了什么。
“那咋办啊李叔?”
“只有一个法子,”李老汉说,“烧了那浮尸木,但要等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而且必须由被附身者的至亲动手,否则会遭反噬。”
赵明军连忙问:“那东西现在在哪?看不到了。”
李老汉摇摇头:“今早有人看见它又漂在河中央了。”
赵明军冲回家,抄起斧头就要去河边,被王光丽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