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那个诡异的“自己”指的方向——正是那家小旅馆的方位。
“看什么呢?”张莉洗完澡出来,凑过来看他的手机。
李明浩赶紧关掉页面:“没什么,无聊帖子。”
那一晚,李明浩睡得极不安稳,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莉莉?”他轻声呼唤,没有回应。
卫生间没有灯光,厨房也漆黑一片。李明浩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摸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走出卧室。客厅无人,阳台也空着。
就在他准备去客房查看时,隐约听到门外有声音。他透过猫眼往外看,楼道灯亮着,空无一人。
但声音确实存在——像是有人在轻声哼歌。
李明浩深吸一口气,轻轻打开门。楼道确实空无一人,但哼歌声更清晰了,是从楼下传来的。
他穿着拖鞋悄悄走下楼梯,哼歌声似乎来自楼外。透过单元门的玻璃,他看到外面站着个人影。
是张莉。她只穿着睡衣,站在小区花坛边,面对着一片黑暗,轻轻哼着歌。那调子很奇怪,不像任何熟悉的旋律,忽高忽低,听得人心里发毛。
“莉莉?”李明浩推门出去,“你干什么呢?”
张莉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茫然的表情:“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
“有人在叫我,从那边。”她指向小区西侧——福寿巷的方向。
李明浩浑身发冷,拉着妻子就往回走:“你梦游了,回去睡觉。”
张莉顺从地跟着他,嘴里还喃喃自语:“他说痒,让我去泄火...”
李明浩猛地停住脚步:“谁?谁痒?”
张莉似乎突然清醒了,眨眨眼:“我怎么在这儿?怎么回事?”
李明浩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拉着她回家,锁好门,检查所有窗户是否关紧。那一夜,他再没能入睡。
第二天是周六,李明浩试图忘记前一晚的经历,但总心神不宁。中午点外卖时,他特意备注“不要放葱蒜”,但送来的还是满葱满蒜。
他打电话投诉,外卖平台客服表示:“先生,系统显示您并没有备注忌口。”
“我明明备注了!”李明浩生气地打开订单页面,却愣住了——备注栏空空如也。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输入了“不要葱蒜”,还检查了一遍才提交订单。
下午,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张莉在做家务时,突然尖叫一声。李明浩冲过去,见她指着客厅墙角:“那里刚才有个人!”
李明浩看去,空无一物。
“是个老头,在糊灯笼!”张莉声音发抖,“一眨眼就不见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
下午时分,李明浩决定去福寿巷看看。大白天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他需要确认那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张莉坚持要跟他一起去。
福寿巷在白天看起来普通得多,两旁是老旧住宅,有些墙面明显是新砌的,想必是去年倒塌后重建的部分。几个老人在巷口下棋,孩子追逐打闹。
李明浩稍稍安心,看来昨晚确实是自己吓自己。
他们沿着巷子走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没有撒纸钱的老太太,没有掏耳朵的男女,没有糊灯笼的老头。那棵老槐树确实存在,被锯断了,只剩下一个矮桩。
“看吧,就是心理作用。”李明浩对张莉说,也对自己说。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一个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太太突然开口:“你们以前来过吧?”
李明浩一愣:“您怎么知道?”
老太太眯着眼笑:“身上有味儿,那地方的味儿。”
“什么味儿?什么地方?”张莉问。
老太太却不回答了,只是喃喃自语:“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见了不该见的东西,被盯上了咯。”
李明浩心中发毛,拉着张莉想走。
老太太又开口:“解决的法子有一个——回去找到指路的那个人,看他指的是什么地方,去那里烧点纸,诚心道歉。”
“指路的人?”李明浩想起那个酷似自己的身影。
老太太不再说话,闭上眼睛继续晒太阳,仿佛从未开过口。
夫妻俩忐忑地回家,一路无话。
当晚,李明浩又做了噩梦。梦里他在福寿巷里不停地走,两旁站满了人,全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最后他走到那个岔巷,那个“自己”仍然指着某个方向。这次,他看清楚了——指的就是那家小旅馆。
李明浩惊醒,浑身冷汗。窗外天还没亮,他看向身边的张莉,发现她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
“莉莉?”他轻声唤道。
张莉缓缓转过头,眼神空洞:“好痒,你去给我泄火吧。”
李明浩吓得往后一缩:“你说什么?”
张莉突然眨眨眼,神情恢复正常:“嗯?怎么了?我做噩梦了。”
李明浩不敢告诉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周日一整天,夫妻俩都精神恍惚。餐具无故碎裂,电视自动开关,房间里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最可怕的是,他们不时在眼角余光中看到那些身影——撒纸钱的老太太、掏耳朵的男女、糊灯笼的老头。
傍晚,李明浩下定决心:“我们去那个小旅馆看看。”
“为什么?”张莉不解。
“那个老太太说,要找到指的地方,去那里烧纸道歉。我猜就是指那家旅馆。”
张莉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小旅馆还在营业,比记忆中更加破败。前台是个昏昏欲睡的中年男人,对他们的到来毫不关心,甚至没要求登记身份证。
他们开了三小时钟点房,走进那间熟悉的房间。陈设几乎没变,只是更加陈旧,空气中有股霉味。
“现在怎么办?”张莉问。
李明浩拿出事先准备的纸钱——他跑了几个店才找到那种灰白色的特殊纸钱。
“就在这里烧?”张莉不安地问,“会触发火警的。”
“这种旅馆哪来火警?。”李明浩把纸钱放在墙角点燃,双手合十,默默道歉:“对不起,打扰了,我们无意冒犯,请放过我们。”
说完这些,他拉起张莉:“走吧。”
就在他们转身准备离开时,房间灯突然熄灭了。
不是跳闸那种突然熄灭,而是慢慢变暗,最后完全黑暗。窗外夕阳还未完全落下,些许光线透入,勾勒出房间轮廓。
在昏暗的光线中,他们看到墙角纸钱旁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是那个糊灯笼的老头。他蹲在那里,正在组装那盏白色灯笼。
接着,另一处出现了那对掏耳朵的男女。女人仍然专注地掏着,男人仍然一动不动。
最后,门口出现了那个撒纸钱的老太太,她一把一把地将灰白色纸钱撒向空中。
最让夫妻俩窒息的是,床边缓缓浮现两个身影——和他们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那个“李明浩”指着房间中央,那个“张莉”则露出诡异的微笑。
现实中的李明浩和张莉紧紧抱在一起,浑身发抖,无法动弹也无法呼救。
糊灯笼的老头抬起头,用全是眼白的眼睛看向他们,缓缓开口:“时辰到了,该走了。”
这不是李明浩预想中的声音——那不是人类的声音,也不是任何生物的声音,而是一种仿佛从深渊传来的空洞回响,直接钻入脑海。
掏耳朵的女人停下动作,转过头来。撒纸钱的老太太停止动作,也转过头来。所有身影都面向他们,用一种空洞而期待的眼神。
床边的“李明浩”和“张莉”向前一步,伸出手,似乎要拥抱他们。
就在这时,现实中的李明浩不知哪来的勇气,拉起张莉冲向门口。那些身影没有阻拦,只是默默看着他们逃离。
夫妻俩发疯似的跑出旅馆,一路狂奔回家,锁紧门窗,相拥着瑟瑟发抖到天明。
第二天,奇怪的事情没有再发生。没有突然熄灭的灯,没有诡异的身影,没有幻听和幻觉。
生活似乎恢复了正常。
但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那些下流的夫妻玩笑消失了,夜晚变得沉默而漫长。每当七月半临近,他们都会早早回家,紧闭门窗,从不在夜间外出。
都市怪谈又多了一个——关于一对误入阴阳交界处的夫妻,关于那些不该被看见的身影,关于那些不该被听见的声音。
都市传说就是这样,在每个讲述者的口中添油加醋,在每个听者的想象中生根发芽。真相被掩埋在层层夸张和改编之下,最终变得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又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加入了城市的地下传说网络,在酒吧的窃窃私语中,在网络的匿名论坛里,继续蔓延生长。
而那座城市依旧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