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死寂、诡异、连只鸟都没有的密林里,突然出现这样一条干净、沉稳得过分的黑狗,本身就足以让人寒毛直竖。
周宇和庄超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条狗。逃跑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
黑狗与他们对视了足足有十几秒,然后,它慢慢地站了起来。它转过身,背对他们,朝着小径更深处走去。走了几步,它停下来,回过头,用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睛看了看他们。
那眼神里有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
“它……它是不是要我们跟它走?”庄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周宇喉咙发干,他想说不,想朝相反的方向跑,但双腿却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冥冥中,似乎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告诉他,跟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拒绝,下一秒就会被这片森林彻底吞噬。
黑狗又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平静无波。
周宇咬了咬牙,迈开了僵硬的腿。庄超惊惶地看着他,但也只能踉跄着跟上。
黑狗不紧不慢地在前面带路,它的爪子落在厚厚的腐叶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心脏狂跳,那如芒在背的被注视感奇迹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引导感。他们仿佛不是走在森林里,而是走在一个早已安排好的、通往某个终点的通道上。
光线越来越暗,树木的形状愈发狰狞怪诞。
终于,黑狗在一片小小的、异常平整的空地前停了下来。空地中央,有一个低矮的土堆,没有墓碑,没有贡品,只有一座光秃秃的、被遗忘的无名坟茔,孤零零地杵在那里,散发着陈年泥土的死气。
黑狗蹲坐在坟前,不再看他们,而是低下头,开始用两只前爪交替着刨土。它的动作熟练而专注,沉默无声,只有泥土被翻动的簌簌轻响,听得人心里发毛。
“它…它要干什么?”庄超几乎要瘫软在地。
周宇死死盯着那座坟和那条刨土的黑狗,一个可怕的、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他的脑海——这坟里埋着的,会不会是那些失踪的队员?黑狗要给他们看真相?
黑狗刨得很快,一个小小的土坑渐渐出现。它的动作停了下来。
它抬起头,最后一次看向周宇和庄超,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诡异的、类似于……怜悯的光芒?
然后,它低下头,用鼻子朝那土坑里轻轻拱了拱,像是在示意他们上前查看。
周宇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几乎要转身逃跑,但他的身体却背叛了他的意志,像个提线木偶般,一步一步,僵硬地挪向那个被刨开的小土坑。
庄超也颤抖着跟了过来。
土坑不深,勉强能看清里面埋着的东西的边缘。
那是……一双鞋。沾满干涸泥巴的登山鞋。
周宇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双鞋的款式、颜色、磨损的痕迹……甚至鞋带系的方式……
和他脚上穿的,一模一样。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又像是被烫到一样瞬间抬头死死盯回坑里。冰冷的恐惧像一条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旁边的庄超发出了一声极度惊恐的、被掐住脖子般的呜咽,手指颤抖地指向土坑更深处,那里,另一双鞋的鞋尖也露了出来——那是庄超的鞋!他今天早上刚系紧鞋带的那双!
黑狗安静地坐在一旁,像个完成任务的引路者,无声地注视着他们惨无人色的脸。
无名坟里埋着的,不是失踪的登山队员。
是他们自己。
最后的意识被无边的黑暗吞没前,周宇只看到那座低矮的坟茔,在彻底降临的夜色里,像一个巨大而沉默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