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黑狗(1 / 2)

周宇拉紧背包带,粗重的尼龙绳勒进肩膀,每往前一步,脚下厚厚的腐叶就发出一种湿漉漉的、像是临终叹息的声响。这片林子密得邪乎,参天大树把天空割裂成碎片,光线稀薄,沉甸甸地压下来,才下午三点多,林子里却昏沉得像临近夜晚。空气又湿又冷,裹着植物腐烂和某种说不清的腥气,直往肺里钻。

走在前面的庄超猛地停下,手里的砍刀垂下来,刀尖还在滴着刚才劈砍藤蔓时沾上的汁液。“宇哥,你听…是不是太静了?”

周宇屏住呼吸。确实,之前还有几声遥远的鸟叫,不知什么时候起,彻底没了。一种绝对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包裹了他们,连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都消失了。只有他们两人的心跳,擂鼓一样在过于安静的空气里咚咚作响。

“别自己吓自己。”周宇声音有点发干,他挥挥手,“赶紧找到那帮倒霉蛋留下的痕迹,拍点照片,回去交差。这鬼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多待。”

他们是蓝天救援队的志愿者,进山寻找一支失踪了三天的业余登山队。小队两人一组,他俩负责搜索这片区域。

庄超咽了口唾沫,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把砍刀握得更紧了些,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开路。

又艰难前行了半个多小时,庄超突然“咦”了一声,用刀指向左前方一片略微开阔的斜坡。“那儿!颜色不对!”

周宇心头一紧,几步跨过去。只见斜坡下的空地上,几顶橙色的登山帐篷歪歪扭扭地扎在那里,像几块溃烂的疮疤贴在绿得发黑的森林皮肤上。

希望变成了沉甸甸的石头直坠下去。帐篷还在,人却失踪了三天,这绝不是好兆头。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帐篷群死寂无声。

离得最近的一顶帐篷,门帘敞开着,像一张惊愕僵住的嘴。周宇用刀尖挑开门帘,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尘土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他胃里一阵翻搅。

帐篷里面……一片狼藉。睡袋、衣物、杂物,全都被撕扯得稀烂,棉花和布料碎片扔得到处都是。深褐色的、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喷溅得帐篷内壁到处都是,甚至篷顶都染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那绝不是外力切割或殴打能造成的痕迹,更像是……某种东西从内部爆发,疯狂地撕扯、抓挠、撞击所留下的。

庄超的声音发颤,指着帐篷帆布上一道巨大的裂口:“这…这是从里面被撕开的!”

周宇没吭声,依次检查了其他几顶帐篷。情形一模一样。内部极度混乱和血腥,帐篷布从内部被撕裂出大口子,所有个人物品都在,包括钱包、手机、压缩饼干,唯独……没有人。没有尸体,没有残肢,甚至连搏斗拖拽的痕迹延伸到帐篷外就诡异地消失了。那些人,就好像在帐篷里被什么东西彻底撕碎,然后蒸发了一样。

“找!扩大范围找!”周宇喉咙发紧,命令道。

两人以帐篷为中心,向外辐射搜索。泥土柔软,覆盖着厚厚的落叶,按理说应该留下清晰的脚印或拖痕。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那些队员离开帐篷后,痕迹就凭空断绝了。

“宇哥……”庄超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野兽也不可能吃这么干净,一点骨头渣子都不剩啊!”

周宇强迫自己冷静,他从背包侧袋掏出指南针,平摊在手心,想再次确认方位。暗沉的表盘上,那根细长的红色指针原本稳稳地指着北方,此刻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弄着,开始轻微地颤抖,然后猛地失控,疯狂地顺时针旋转起来,越快越快,最后变成一片模糊的红色虚影。

一股寒意瞬间从周宇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他啪地一下合上指南针,手心里全是冷汗。

“指…指南针疯了……”他哑声说。

几乎就在同时,那种感觉来了。

像是冰冷的蜘蛛悄无声息地爬上脊背,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们。从密林深不见底的幽暗处,从那些扭曲的树干后面,从每一片叶子的阴影里。那不是好奇,不是窥探,而是一种沉甸甸的、粘稠的、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恶意的注视。

庄超猛地转身,砍刀胡乱挥向身后的灌木丛,枝叶纷飞。“谁?!谁在那儿!出来!”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破裂不堪。

回应他的只有更深的寂静,以及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被窥视感。周宇也猛地环顾四周,眼睛拼命搜索,瞳孔在昏暗中急剧收缩。树影幢幢,枝杈扭曲成各种怪诞的形状,像无数的旁观者。看不到任何活物,可那感觉无比真实,针一样扎在他们的皮肤上。

“走!离开这儿!”周宇一把拉住几乎要崩溃的庄超,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他们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手机对讲机全部失灵,只能凭着求生的本能,跌跌撞撞地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荆棘刮破了衣服和皮肤,留下热辣辣的痛感,但他们根本不敢停下。那冰冷的注视如影随形,始终缀在身后,不靠近,也不远离。

不知跑了多久,肺叶火烧火燎,双腿沉得像灌了铅,天色也迅速暗沉下来,黄昏的最后一丝余光正在被森林贪婪地吞噬。

就在小径的一个转弯处,他们猛地刹住了脚步。

正前方,小径的中央,坐着一条黑狗。

通体纯黑,没有一丝杂毛。它安静地坐在那里,姿态甚至称得上端庄,仿佛早已等候多时。它的眼睛是某种极深的琥珀色,在昏暗中泛着一种过于平静的、非人性的光泽,静静地看着他们俩,不叫,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