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当着他们的面,揭开了他们不愿提及的过去。
但这正是康熙的高明之处,他先给予无上的恩典,再点明他们过去的“罪责”,这种强烈的对比,让他们内心的愧疚感和报恩之心达到了顶峰。
“朕本该如何?”康熙继续道,“‘为此,朕本应即发大军征讨,惟恐兵革一兴,沮坏历年和好,加害于边民,故不忍出兵。’朕不是不能打,是不忍心打!朕顾念的是两国的情面,更是边疆百姓的性命!”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朕给了你们沙皇很多次机会。‘曾将晓谕此一情由之谕旨,交尔使臣,亦曾派遣专人前往雅克萨、尼布楚,至今未见派人前来,亦无复奏。’朕的善意,换来的是什么?是置之不理!是傲慢无礼!”
“不仅如此!”康熙的声音中带上了怒意,“‘尔反愈加派罗刹窜入我内地,抢掠滋事,纳我逋逃。’他们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把朕的仁慈,当成了软弱可欺!”
他看着眼前这些罗刹人,语气稍缓,却更显攻心:“即便如此,朕依然没有大开杀戒。
‘朕仍不忍即刻征讨,只遣官兵,截尔行路,招抚恒、滚等地罗刹,赦而不诛,予以收养……’这说的,就是你们!朕俘获了你们,非但没有杀,还把你们接到京城,给你们最好的待遇。朕对你们的恩,是不是比你们沙皇的恩还要大?”
“是!皇上天恩浩荡,胜过再生父母!”罗森和何文锦再次跪下,声音嘶哑地喊道。其他人也纷纷跪倒,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金砖地面。
康熙没有让他们起来,他站起身,手持国书,在他们面前踱步。
龙袍的下摆拂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坎上。
“但是,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惟因尔罗刹骚扰滋事不止,朕乃发大兵征讨……’”他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大军已经出发,雅克萨危在旦夕。但朕,还是想给你们沙皇最后一次机会。”
他停在罗森面前,将国书的内容念出了最后一部分:
“‘倘尔怜悯边民,使之免遭涂炭流离之苦,不致兴起兵革之事,即当迅速撤回雅克萨之罗刹,以雅库等某地为界居住。望明确复文或遣使前来,朕即令征讨大军停止前进,撤至边界地方。如此,则疆圉帖然,而无侵扰之患,贸易遣使,和睦相处。特谕。’”
念完,他缓缓卷起国书,整个暖阁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封信,既是最后通牒,也是和平的橄榄枝。
它软中带硬,恩威并施,尽显这位东方帝王的政治智慧与手腕。
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来了:谁去送这封信?
康熙的目光缓缓从跪在地上的每一个人脸上移过。
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将那卷沉甸甸的国书放在了案几上。
“这封国书,朕需要有人替朕送去莫斯科,亲手交给你们的沙皇。”康熙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