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雁门关,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裹着。城墙上的火把忽明忽暗,映着兵士们紧绷的脸,每个人手里都握着兵器,眼神死死盯着关外的黑暗,连呼吸都放轻了——所有人都知道,蛮族的进攻,随时可能到来。
赵南是半个时辰前被征调上城墙的。当时他正和周大夫一起整理草药,几个身穿铠甲的兵士突然闯进济世堂,声音急促:“李将军有令!城内所有医者立刻上城墙协助救治伤兵,不得有误!”
周大夫连忙把草药、布巾、烈酒分装在几个木箱里,递给赵南一个:“你拿着这个,跟他们走。记住,城墙上危险,一定要躲在垛口后面,别往前冲,咱们的任务是救人,不是杀敌。”
赵南接过木箱,点了点头:“周大夫你也小心,我会尽快回来。”
跟着兵士往城墙上走时,沿途全是匆忙的人影。民夫们扛着滚石、擂木往城墙上运,脚步踉跄却不敢停歇;弓箭手们已经在城墙顶端站好位置,弓弦拉得半满,随时准备射击;还有些兵士正拿着铁锹,在城墙内侧挖着临时的掩体,以防等下有蛮族爬上城墙。
“第一次上战场吧?”走在赵南旁边的兵士看他背着木箱,脸色还算平静,忍不住问道。这兵士约莫二十多岁,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盔甲上的漆都没掉多少,看样子也是个新兵。
“嗯,第一次。”赵南点头。
“别害怕,”新兵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李将军在,还有王虎大哥他们这些老兵,蛮族攻不进来的!就是等下打起来,你千万别乱跑,躲在垛口后面,看到有人受伤,就赶紧过去治,我们会护着你的。”
赵南笑了笑:“多谢兄弟提醒。”
说话间,已经登上了城墙。雁门关的城墙果然厚重,顶面宽得能并排走三匹马,内侧有半人高的女墙,外侧是陡峭的墙身,墙面上布满了凹凸不平的砖石,那是常年战争留下的痕迹。城墙上的火把比一片暗红。
赵南刚把木箱放在女墙后面,就听到关外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像是有千军万马正在逼近。紧接着,黑暗中出现了无数光点,那是蛮族兵士手里的火把,密密麻麻,从关外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地平线,像一条燃烧的长蛇。
“来了!蛮族来了!”城墙上有人大喊一声。
瞬间,城墙上的气氛变得无比紧张。弓箭手们立刻把箭搭在弦上,瞄准了关外的黑暗;拿着长枪的兵士们贴在墙沿,死死盯着下达。
李震将军骑着马,在城墙上来回巡视,声音洪亮如钟:“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蛮族这群畜生,想抢我们的粮食,占我们的土地,杀我们的亲人!今天,咱们就在这雁门关,让他们有来无回!守住城墙,就是守住咱们的家!”
“守住城墙!守住家!”兵士们齐声大喊,声音震得火把都微微晃动,恐惧似乎被这股血气驱散了不少。
就在这时,关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号角声,“呜——呜——”,凄厉得像鬼哭。紧接着,无数蛮族兵士举着弯刀,嚎叫着朝城墙冲来,马蹄声、喊杀声、兵器碰撞声瞬间爆发,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放箭!”李将军一声令下。
城墙上的弓箭手们立刻松开弓弦,“咻咻咻——”,箭矢如蝗虫般飞向关外的蛮族兵士,不少蛮族兵士中箭倒地,可后面的人依旧源源不断地冲上来,踩着同伴的尸体,朝着城墙逼近。
“投石机准备!放!”
随着一声令下,几架投石机同时发力,巨大的石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在蛮族兵士中间,瞬间砸倒了一片人,惨叫声此起彼伏。可蛮族兵士像是不怕死一样,依旧疯狂地往前冲,很快就到了城墙脚下,开始搭云梯,试图爬上城墙。
“推云梯!扔滚石!”兵士们大喊着,有的用长枪往下捅,有的把滚石往云梯上砸,有的甚至直接把火把扔下去,试图点燃云梯。
城墙上顿时乱作一团。箭矢在头顶飞来飞去,时不时有兵士中箭倒地;滚石砸在云梯上的巨响、蛮族兵士的嚎叫、兵士们的呐喊声混杂在一起,震得人耳朵发疼。赵南躲在女墙后面,刚想起身去救治一个中箭的兵士,就看到一支箭矢“咻”地一声,擦着他的耳边飞过,钉在后面的城墙上,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小心点!”刚才那个新兵冲过来,把他拉回女墙后面,“先等这波箭雨过去再去救人!”
赵南点了点头,心里也泛起一丝紧张——这就是凡间的战争,没有法术的绚丽,只有最原始的厮杀,每一支箭、每一块石头,都可能夺走一条生命。
就在这时,他看到不远处的垛口旁,一个身影正快速地拖动着什么。赵南仔细一看,是个约莫五十岁的老兵,穿着一身破旧的铠甲,铠甲上有不少缺口,左脸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一直划到下颌,把左边的眉毛都劈成了两半,看着有些吓人。老兵手里拖着一个受伤的兵士,那兵士的腿被箭矢射穿了,疼得直哼哼,老兵却面无表情,动作麻利地把他拖到女墙后面,然后又转身冲了出去,去救下一个受伤的人。
“那是王虎大哥,”旁边的新兵看到赵南在看,连忙解释,“他是咱们雁门关的老兵了,守了三十多年关,杀过的蛮族数都数不清。上次蛮族来犯,他一个人杀了十几个,自己也受了重伤,脸上的刀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王虎大哥话少,但是心善,每次打起来,他都会先救咱们这些新兵。”
赵南点了点头,心里对这个沉默的老兵生出了几分敬佩。他看着王虎又拖回来一个受伤的民夫,那民夫的胳膊被滚石砸伤了,血肉模糊,王虎把他放在地上,对着赵南的方向喊了一声:“大夫!这边有人受伤!”
赵南连忙提着木箱跑过去,蹲下身查看民夫的伤口。伤口很深,骨头都隐约可见,必须尽快止血。他从木箱里拿出烈酒,倒在布巾上,对民夫说:“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
民夫咬着牙点头,赵南用沾了烈酒的布巾快速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和尘土,然后撒上金疮药,用布条紧紧缠好。整个过程中,王虎一直站在旁边,警惕地看着外面的战况,时不时帮着挡一下飞来的流矢,一句话也没说,像块沉默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