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百花谷浸润在薄纱般的雾气与清越的鸟鸣声中。赵南于客舍中醒来，只觉神清气爽，昨日舟车劳顿的疲乏尽去。谷中灵气充沛纯净，于修行大有裨益。
他刚推开房门，便见绿漪已候在门外的小径上，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赵师叔早安！”少女笑容明媚，声音清脆，“师尊说师叔远来是客，让弟子送些谷中的早点过来。师尊已在丹霞轩等候了。”
“有劳绿漪姑娘。”赵南微笑颔首，接过食盒。里面是几样清淡却灵气盎然的糕点和一小壶百花蜜酿，显然是用心准备的。
用罢早点，赵南信步走向丹霞轩。柳云梦果然早已在内，今日她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浅碧色劲装，长发束起，少了几分昨日的柔美，多了几分干练。她正站在那张宽大的玉案前，对着上面铺开的一枚古朴兽皮卷和数十个玉盒凝神思索，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忧色又浮现出来。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见到赵南，脸上露出笑容：“赵道友，休息得可好？”
“甚好，多谢仙子款待。”赵南走到案前，目光落在兽皮卷上。那兽皮颜色暗沉，边缘已有破损，上面用古老的篆文书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和一些复杂的人形经络图与药力流转示意，正是那“灵犀转慧丹”的残方。
“这便是那令人寝食难安的丹方了。”柳云梦轻叹一声，指尖划过兽皮卷上几处模糊不清的区域，“缺失的部分，我根据师门传承与多年试验，勉强补全了七八，唯独这最后一步‘灵犀相融，慧光自生’的关键，始终难以把握。”
她拿起旁边一个玉盒，里面盛放着一些焦黑碎裂、灵气全无的块状物，散发着淡淡的焦苦味：“这是最近一次失败的丹渣。每次都在即将成丹的刹那，药性彻底崩溃。”
赵南拿起一点丹渣，仔细感知，又凑近鼻尖轻嗅，眉头微蹙：“焦苦中隐有一丝暴烈的火煞之气，并非纯粹的药性冲突...仙子之前尝试，火候是如何掌控的？”
柳云梦立刻详细解说起来：“我以‘三转回文火’为主，辅以‘冰心诀’稳定炉温，自问已将火候控制在极精微的境地。离火精粹与冰髓莲心的融合初期尚算顺利，但一到最后关头，欲点化那一点‘灵犀慧光’时，离火精粹总会莫名躁动，仿佛被点燃了潜藏的所有暴烈性子，瞬间摧毁好不容易达成的平衡。”她边说边演示了几个控火法诀，手法精妙纯熟，显然在此道上浸淫极深。
赵南凝神听着，目光再次扫过那兽皮古卷，尤其是其中一段关于“水火既济，慧光初现”的晦涩描述。他脑海中，“百草鉴”的庞大信息自动流转，无数丹方、药理、乃至一些早已失传的偏门炼丹术如同星辰般闪烁。
忽然，一段极为冷僻、甚至有些匪夷所思的记载浮现心头——【上古有水炼之法，非以凡火，乃引地脉寒泉之精，合月华星辉，佐以特殊法印，温养丹头。适用于极阳暴烈或需蕴养灵性之丹，然耗时漫长，法诀失传大半...】
水炼？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闪电划过赵南的脑海。他再次看向那失败的丹渣和描述丹药特性的古卷，一个大胆的念头逐渐清晰。
他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仙子，或许...我们一直陷入了一个误区。”
柳云梦一怔：“误区？道友请明言。”
“我等炼丹，历来皆以火为主，以不同火候调控药性。此乃常理。”赵南目光灼灼，指向那丹渣，“但此丹所需并非简单的融合，而是‘点化灵犀’，生出慧光。其关键或许不在‘控火’，而在‘平衡’与‘滋养’。”
他顿了顿，见柳云梦全神贯注，便继续道：“离火精粹性暴烈，冰髓莲心性寒敛。以火炼之，犹如以油灭火，火势愈旺，反而更容易激发离火深处的暴戾，冰髓莲心的寒性在其冲击下，非但不能中和，反而可能被撕裂、汽化，导致彻底失衡。”
柳云梦美目微睁，若有所思：“道友的意思是...”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摒弃传统火炼，至少是摒弃主导性的猛火。”赵南语出惊人，“我曾于某上古残卷中见过一种名为‘水炼之法’的记载。”
“水炼之法？”柳云梦彻底愣住，这个词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炼丹岂能用水？
“并非完全不用火。”赵南解释道，语气带着一种探索的兴奋，“此法并非用水去煮药，而是引极寒灵泉之精气，辅以特殊法阵与温和至极的‘文火’甚至‘心火’，营造一个极致低温却又蕴含生机的环境。以寒泉之精的至阴之力，缓缓渗透、安抚、中和离火精粹中的暴烈之气，同时以那一点微弱的‘火种’维持药性活性，引导冰髓莲心的寒性与之缓慢交融、滋养，如同寒冬孕育春意，过程或许漫长，却可能更贴近‘灵犀相融’的本意——那是一种温和的启迪，而非暴烈的融合。”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结合“百草鉴”中的零星记载和自身对药性的理解，继续阐述：“此法或能避免直接激发火煞，转而以水磨工夫，让两种极端药力在一种极静极寒的环境中自行找到平衡点，最终水到渠成，灵犀自生。”
柳云梦听得目瞪口呆，红唇微张，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想法简直离经叛道，闻所未闻！用水来炼丹？这简直是颠覆了丹道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