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秦小郎中,失敬失敬,林郎中的高徒,想必是有些本事的。只是……”
他拖长了语调,面露难色:
“小郎中,这着书立说,非同小可。自古以来,只有男子为之,皓首穷经,方得流传一二。”
“从未听说过有女子出书的道理。你这……便是印了出来,谁人会买?谁人肯信?岂不是白白浪费银钱?”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身子向前探了探,推心置腹地给出一个自认为两全其美的建议:
“若小郎中你执意要出这两本书,依我看,不如这样,将这着书人的名讳,改成尊师林郎中,或是令尊秦掌柜也可。”
“他们二位出面,这话语也显得有分量些,如此,或许还好商量些。至于银钱方面,也好说……”
刘昌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眸中闪过一丝怒意。
他一把拉过秦玥的手腕,将书稿从掌柜面前拿回,塞进秦玥怀里,声音冷硬:
“不必了!我们另寻别家!”
话音未落,已带着秦玥转身,大步出了书肆。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晃得人眼前发花。
秦玥抱着书稿,默默跟着刘昌,又接连走了三四家书肆,得到的回应大同小异。
有的掌柜一听是女子着书,便直接摆手拒之门外。有的翻看后,嫌着者籍籍无名,直言刊印无利可图。
最后一家书肆的年轻伙计甚至语带讥讽:
“女子合该在家绣花持家,抛头露面行医问诊已是不该,还想学男人家着书立说刊印流传?岂不惹人笑话?快些拿回去,莫要挡着我们做生意。”
站在最后一家书肆的门檐下,阴影笼罩着两人。
秦玥望着眼前熙攘的人流,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掠过,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种无形却又无比坚硬的壁垒。
并非因她学识不足,也非因她书稿拙劣,仅仅因为她是女子。
她低头看着怀中两本沉甸甸的手稿,那里面每一个字都凝聚着她的心血与期望。
一股沮丧和委屈涌上心头,鼻子微微发酸,她赶紧低下头,声音闷闷的:
“刘昌,为什么?为什么女子就不能出书?”
刘昌看着她微蹙的眉头、紧抿的嘴唇以及那低垂的眼睫,心中一阵闷疼。
他放缓声音,语气认真而温和:“玥儿,你的书很好,比许多徒有虚名的所谓名士文章要好得多。”
“这不是你的书不好,是这世道如此。不过是些迂腐陈旧的观念,男尊女卑积习已久,蒙蔽了人的眼睛,并非你之过。”
道理易懂,心结难解。
秦玥依旧闷闷不乐,怀抱着书稿,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子。
刘昌看着她失落的侧影,沉吟片刻,忽然道:
“别想这些烦心事了。我教你骑马吧?”
秦玥闻言,眼睛微微一亮,抬起头来看他。
她早就羡慕刘昌和阿土他们能纵马驰骋,来去如风。
“真的?”她问。
“自然是真的。”
刘昌见她来了兴致,心下稍安,唇角也勾起一丝笑意:
“走,先去药铺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