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裴忌一身玄色劲装,回了裴府。
丫鬟轻手轻脚掀开卧房的棉帘,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屋内燃着炭盆,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气,老夫人斜倚在铺着锦缎软垫的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羊绒披风,脸色苍白如纸,眉峰因昨夜未歇的咳疾微微蹙着,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滞涩。
柳氏正坐在榻边矮凳上,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瓷勺舀起药汁,细细吹凉了,才小心翼翼递到老夫人唇边。
“婆母,您慢些喝,这药是太医刚调的方子,喝了能缓些咳疾。”虽说柳氏也埋怨过老夫人更看重裴忌,可这些年老夫人待她宽厚,眼下她多尽些孝心也是应该的。
老夫人刚咽下一勺药,抬眼便瞥见了站在门口的裴忌,握着瓷碗的手猛地一顿,咳意瞬间涌了上来。
她忙侧过身,用绣着兰草的帕子捂住嘴,肩膀剧烈颤抖,咳得连气都喘不匀,帕子边缘竟洇出一点淡红。柳氏连忙放下药碗,伸手顺着老夫人的后背,轻声安抚:“婆母别急,别呛着肺腑。”
裴忌快步上前,蹲在榻边,伸手轻轻扶住母亲的胳膊,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母亲,您慢些,别慌。”
老夫人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抬眼望着裴忌,原本黯淡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原本想说的话,终究只化作一句带着哽咽的轻唤:“你回来了?”
裴忌点头,目光落在母亲苍白的面容上,心头像被重物坠着般沉,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语气尽量平稳:“母亲,您这是咳疾又犯了?可找大夫瞧了没有?”
老夫人无力的摆摆手道:“老毛病了,不妨事。你今儿怎的有空回来?”
裴忌闻言沉默一瞬后说道:“我今日便要赶赴北疆,放心不下家里,特意回来瞧瞧。”
“北疆?”裴母猛地坐直身子,原本虚弱的气息瞬间绷紧,握着帕子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泛出青白。
那地方常年战火纷飞,匈奴骑兵时常南下劫掠,多少将士去了便再也没能回来。若是裴忌有个三长两短,她这后半辈子可怎么活?
一时之间,裴母只觉得胸口发闷,气血翻涌,握着瓷碗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柳氏正准备再喂一勺药,没防备老夫人突然动了,手肘被撞得一歪,“哐当”一声,瓷碗重重摔在地上。
滚烫的药汁溅了满地,瓷碗碎成数片,锋利的瓷片沾着深褐色药渣,溅湿了柳氏的裙摆,留下一片深色印记。
“哎呀!”柳氏低呼一声,连忙站起身拍了拍裙摆,脸上先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