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寒笔书离情(1 / 2)

裴忌点点头,脚步没停,朝着江晚宁的院落走去。清风紧随其后,看着他步履蹒跚却依旧急切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劝道:“二爷,您这模样实在撑不住了。御书房议事定是耗了不少心神,眼下离启程还有些时辰,您哪怕歇半个时辰也好,不然身子该垮了。”

“没时间了。”裴忌终于停下脚步,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扫过四周,见四下无人,便侧身凑到清风耳边。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寒气,话语轻得像雪沫子,只有清风能听清。

清风原本还带着担忧的神情,听着听着,眉头越皱越紧,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等裴忌说完,他连忙点头,躬身道:“二爷放心,属下这就去办,定不耽误事。”

说完,清风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藏青色的棉袍在风雪里翻飞,很快就消失在回廊的尽头。裴忌望着他的背影,站了片刻,才转身推开江晚宁院落的角门。

院子里很静,只有风吹过竹枝的轻响,还有西厢房里隐约传来的药香。廊下守着两个小丫鬟,见裴忌进来,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二爷。”

裴忌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多言,然后轻手轻脚地推开了西厢房的门。一股暖意夹杂着淡淡的熏香、药香扑面而来,与外面的严寒判若两个世界。房间里点着两个黄铜暖炉,炉内的银骨炭燃得正旺,没有半点烟味,只让整个房间暖得像初春。

床幔是半掩着的,淡青色的纱幔垂落下来,挡住了床榻上的身影。裴忌放轻脚步,走到床榻边,缓缓在榻前的矮凳上坐下。昏黄的烛火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光晕刚好落在江晚宁的脸上。

她的脸色依旧是那般煞白,没有半点血色,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安静地垂着,呼吸平稳而微弱,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先前因毒性发作而蹙着的眉头,此刻也舒展开来,想来是药效起了作用,终于能安稳睡一觉。

裴忌望着她的睡颜,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他想起小时候,江晚宁刚被接到裴府时,也是这般瘦弱,总跟在他身后“二哥、二哥”地叫着,冬天里冻得小手通红,还非要拉着他去院子里堆雪人。那时候的她,眼里满是光亮,不像现在,这般脆弱,连睡梦中都带着几分不安。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她的脸颊时,又猛地收了回来——他的手刚从外面进来,还带着刺骨的寒意,怕惊扰了她,也怕冻着她。裴忌搓了搓手,试图让手暖和些,可指尖的冰凉,却像是顺着血脉,一直凉到了心里。

他在榻前坐了许久,借着昏黄的烛火,一遍遍地在脑海中描摹她的模样:眉梢的弧度、鼻尖的小巧、唇角的浅涡,哪怕是她睡梦中微微蹙起的眉心,都想牢牢印在心里,生怕此去北疆,再无机会相见。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燃得只剩下小半截,灯芯结了个小小的灯花,“啪”地一声炸开,打破了房间的寂静。裴忌回过神,轻轻起身,没有再看床榻上的人,转身走到外间的书桌旁。

书桌上铺着一张素色的宣纸,旁边放着一方端砚,砚台里的墨还带着些许余温,想来是白日里丫鬟们刚磨好的。裴忌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然后拿起狼毫笔,蘸了蘸墨。

他的手有些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心里翻涌的情绪。落笔时,笔尖在宣纸上顿了顿,才缓缓写下第一个字。他写得很慢,一字一句,格外认真,偶尔会停下笔,抬头望向里间的床幔,眼神复杂,有不舍,有牵挂,还有几分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