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苏挽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思绪，声音恢复了平素的清冷，却少了几分冰封，多了几分复杂，“你的‘沉睡’，我一直在看。”
她没有再追问那个关于“是谁”的问题。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是因她而踏上绝路，是为她而逆天改命，也是因她而陷入这非生非死的涅盘。这份因果，早已纠缠至深，不是简单一个“是”或“不是”能否定的。眼前的他，或许已非昨日少年，但那条连接彼此的命运之线，却因这场生死劫难，被淬炼得更加坚韧，甚至……染上了一丝混沌的色彩，难以分割。
厉九川闻言，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半瞬，那混沌的深处，仿佛有极细微的涟漪荡开，但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没有回应，只是转身，望向山谷之外的风雪。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笼罩着一层孤独的、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天机阁不会罢休。”苏挽月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望向同一个方向，“你方才出手，气息恐怕已惊动更远处的存在。”
“无妨。”厉九川的回应简短而绝对，带着一种源自力量本质的漠视，“来多少，杀多少便是。”
这话语中的杀意，并非源于愤怒或仇恨，而是一种如同清理障碍般的理所当然，冰冷彻骨。苏挽月心中微凛，却并未感到恐惧，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平静。乱世之中，绝对的强大，本身就是一种庇护。尽管这庇护的来源，是如此令人不安。
“接下来，去何处？”她问。昔日多是厉九川独断专行，她或跟随或冷眼旁观，但经此一劫，两人之间的关系，已在无声中发生了转变。她不再是需要他拼死保护的累赘，而是共同历经生死、可以并肩而立的……同伴。
厉九川略一沉默，似在感知什么。他摊开手掌，掌心之上，一缕极淡的、由多种命格气息与轮回道韵纠缠而成的混沌气流缓缓盘旋。
“天机阁……命格罗盘……”他低语，混沌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泽，仿佛看到了某种“有趣”的猎物，“或许，该去‘取’回一些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他的话语依旧简洁，却透露出明确的目标性与……侵略性。苏醒后的他，似乎对“力量”本身，或者说对“命格”本源的奥秘，产生了更直接、更纯粹的“兴趣”。天机阁作为执掌命格秘辛的巨头，自然成了他首要的目标。
苏挽月瞬间明了他的意图。夺取天机阁的重宝，这无疑是向当今世间最强大的势力之一宣战，疯狂至极。但看着身旁男子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她却觉得，这或许是必然之举。涅盘重生后的厉九川，已无法再隐匿于暗处，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风暴。
“好。”她没有丝毫犹豫，只回了一个字。没有询问计划，没有评估风险，只是一种基于绝对信任与共同命运的无条件跟随。
风雪依旧，山谷寂寥。两人并肩而立，一者混沌内敛，深不可测；一者清冷新生，坚韧如竹。之间并无亲密言语，甚至没有眼神交流，但一种历经生死淬炼的默契与信任，却如同无形的纽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牢固。乱世洪流中，他们是彼此唯一的锚点，也是彼此最锋利的刃。
情愫深藏于冰面之下，于无声处，暗涌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