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打破那源自太阴星的心神桎梏,其气势非但没有因连番激战而衰减,反而如同挣脱了最后一道枷锁的洪荒巨兽,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悍然攀升至一个令在场所有仙神都感到灵魂战栗的顶峰!
以他为中心,一股无形却磅礴如星海、沉重如不周山倾覆的威压,轰然扩散,笼罩了整个积雷山战场!这一刻,时间仿佛被冻结,空间似乎被凝固,连那呼啸的罡风、飘荡的云气、乃至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与杀伐之气,都陷入了绝对的停滞!每一个生灵,从高高在上的李靖、龙王,到最普通的天兵、妖兵残骸,都感觉自己像是被无形之手扼住了咽喉,连思维都变得迟滞艰难,只能被动地感受着那源自玄色身影的、仿佛能主宰众生命运的绝对力量!
他不再被动地防御那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也不再仅仅将锋芒指向李靖一人。手中那柄仿佛与他生命本源相连的三尖两刃枪,只是随意地、缓缓地抬起,遥指四方——指向严阵以待的十万天兵,指向面色凝重的四海龙王,指向神色复杂的哪吒与沉香,指向所有或明或暗投来敌意目光的存在。枪尖流转的寒光,不再刺目,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直指本源的冰冷,让被其目光扫过者,无不心生寒意,如坠冰窟。
“还有谁,”杨戬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如同九幽深处吹出的灭世寒风,清晰地钻入每一个神魔的耳膜,带着一种睥睨天下、漠视生死的冰冷与绝对的自信,“要来试试杨某手中之枪?”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如同瘟疫般在战场上蔓延。
十万天兵,依旧维持着战阵的框架,但那原本冲霄的肃杀战意,此刻却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篝火,只剩下零星的火星与无尽的寒意。不少天兵紧握着兵器的手在微微颤抖,眼中无法抑制地流露出源自生命本能的畏惧与退缩。他们不怕死,但面对这种完全无法理解、仿佛与整个天地为敌都能战而胜之的绝对力量,勇气显得如此苍白。
四大天王紧握着各自光芒略显黯淡的法宝,面色凝重得如同铁铸,彼此交换着眼色,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与一丝无力。方才四人联手尚不能挡其一枪,此刻对方气势更盛,谁还敢轻易上前做那出头之鸟?
四海龙王操控的“四海归元锁神阵”,那原本璀璨的四色光华此刻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显然维持这大阵对抗杨戬的威压,已让他们耗力甚巨,接近强弩之末。敖广龙目之中虽仍有愤恨,但更多的是一种权衡与惊疑。
哪吒拄着火尖枪,站在一片狼藉之中,胸口依旧气血翻涌。他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只是眼神复杂地望着那个身影,有震撼,有困惑,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他知道,今日之事,已非武力可以解决。
李靖脸色铁青,握着玲珑宝塔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指节发白。他心中天人交战,如同沸鼎。他深知,今日若不能将杨戬拿下,天庭威严必将扫地,他这统帅也颜面尽失。但继续强攻?看看那十万士气已堕的天兵,看看那面色苍白的四大天王与龙王,再看看深不可测、仿佛越战越强的杨戬……胜负之数,已然难料。即便倾尽所有,惨胜而归,这十万天兵又能剩下多少?届时天庭实力大损,又如何震慑三界?更何况,西方佛老的人从一开始就在旁观,态度暧昧,若天庭与杨戬两败俱伤,岂不是让佛门坐收渔利?这其中的牵扯,实在太深,太复杂!
就在这僵持不下、气氛压抑到极致,仿佛随时可能再次引爆的时刻——
一直静立旁观的迦叶尊者,再次开口了。他双手合十,面容依旧悲悯祥和,一声悠长的佛号如同暮鼓晨钟,奇异地缓和了战场上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真君神通盖世,法力无边,贫僧今日得见,实是佩服。”
他话锋微微一顿,目光平和地看向杨戬,继续说道:“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此乃天地至理。真君今日所为,或许另有隐情苦衷,贫僧不敢妄断。然,挑起战端,致使生灵涂炭,血流成河,这无边杀孽与业障,亦是无法抹去的事实。继续争斗下去,不过徒增伤亡,于三界安定无益,于众生解脱无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不若暂且罢手,随贫僧前往灵山胜境,于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座前,将此事前因后果,细细分说清楚。佛祖智慧如海,明察秋毫,必能给予一个公正的评判。如此,既可避免眼前更多无谓的伤亡,亦可为此事寻一个究竟,岂非两全之策?”
这番话,看似是站在中立角度劝和,实则给了双方一个体面的台阶。去灵山面对佛祖,总比在这里与十万天兵死磕到底、或者被李靖押回天庭受审,听起来要缓和许多,也保留了杨戬相当的尊严与转圜余地。
杨戬尚未回应,一直紧绷着神经、死死挡在他身前的杨泽,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猛地跳了出来,抢先一步,对着迦叶尊者大声道,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不去!我们哪里也不去!灵山也不去!”
他小手紧紧攥着,仰着头,毫不畏惧地迎着迦叶尊者那深邃的目光,现代人的逻辑思维在此刻占据了上风:“事情还没弄清楚呢!牛魔王红口白牙一句话,空口无凭,凭什么就认定是我舅舅指使他干的?你们天庭……哦,还有你们灵山,办案子、断是非,难道都不讲证据的吗?就凭一个嫌疑犯……还是一个被你们抓走的嫌疑犯的攀咬,就能定我舅舅的罪?这算什么道理!”他牢牢抓住了“证据”这个在现代社会被视为基石的关键点,发出了掷地有声的质问。
李靖闻言,脸色更加难看,沉声喝道:“黄口小儿,懂得什么!牛魔王临去之言,声传三界,在场众神皆亲耳听闻,岂能有假?此乃众目睽睽之下的指控!更何况,杨戬之后抗拒天庭抓捕,打伤众多天兵天将,已是罪加一等!铁证如山!”
“那是因为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人!”杨泽毫不退缩,据理力争,小脸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我舅舅那是自卫!是正当防卫!你们十万天兵,加上那么多龙王、天王,围着我们两个人喊打喊杀,还不许我们还手了?难道要我们束手就擒,任你们宰割才算有理吗?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就算是在凡间衙门,也得给人申辩的机会吧!”
他这番带着孩童特有的“胡搅蛮缠”,却又隐隐契合某种公平原则的话语,让李靖一时语塞,脸色涨得如同猪肝。他堂堂天庭元帅,托塔天王,难道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跟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孩子争论律法程序、证据链是否完整?这简直是有失身份,贻笑大方!
杨戬低头,看着身前这个为了维护自己,不惜与整个天庭、甚至西方佛老据理力争的小外甥,看着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小小身躯,心中那股暖流再次汹涌澎湃,几乎要冲破他那千年来冰封的外壳。他伸出手,并非阻止,而是带着一种无声的赞许与安抚,轻轻将杨泽拉到自己身侧,与己并肩。
他的目光重新抬起,已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平静,看向迦叶尊者和面色难看的李靖,声音沉稳,听不出喜怒:“杨戬司掌天庭律法千年,自知规矩,明辨是非。今日之事,个中缘由,杨某问心无愧。然,尊者所言亦有理,继续争斗,徒增杀孽,非杨戬所愿。”
他略微停顿,目光扫过全场,尤其是在脸色变幻不定的沉香、眼神复杂的哪吒、以及面露悔恨挣扎的梅山兄弟脸上停留了一瞬,也扫过了那些神色各异、暗中窥探的各方仙神,最终,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关注此地者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