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陆子琛到访工作室后,顾怀章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危机感。这种危机并非来自商业对手的恶意收购,也非家族内部的倾轧,而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基于才华共鸣与温和陪伴的潜在威胁。陆子琛的存在,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过去在感情上的冷漠与笨拙。
这种认知让顾怀章坐立难安。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仅仅满足于周末的出现和物质上的给予。他需要更深入地融入苏卿卿的生活,需要让她看到他的改变,而不仅仅是听到。
他的第一次尝试,堪称灾难。
那天,他让李峰搜集了目前国际上所有备受瞩目的新锐设计师作品集,以及一系列关于品牌运营的权威书籍,足足装满了三个大纸箱,直接送到了苏卿卿的工作室。
苏卿卿看着几乎堆满半个客厅的“资料”,有些哭笑不得。
“怀章,这些……”
“你需要什么,随时告诉我。”顾怀章站在一旁,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但仔细观察,能发现他眼神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像完成了某项重要任务等待表扬,“这些是目前能找到的最全的资料。”
苏卿卿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厚重的精装画册,是某位以先锋抽象着称的设计师作品集,风格与她目前专注的、充满温暖叙事感的“星迹”系列相去甚远。她叹了口气,无奈又有些好笑:“谢谢,很有用。不过……我可能更需要一些专注于东方美学和现代服饰结构融合方面的参考资料。”
顾怀章眼中的微光黯淡了一瞬,他抿了抿唇,点头:“好,我让李峰重新找。”
“不用那么麻烦。”苏卿卿连忙阻止,“我自己在网上找找就好,或者……陆导之前推荐过几个线上资料库,挺方便的。”
“陆子琛”三个字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顾怀章一下。他面上不动声色,只“嗯”了一声,但心里已经将“寻找专业设计资料库”列为了亟待解决的重要事项。
第一次示好失败,顾怀章转换了思路。他注意到苏卿卿为了“星谕”的品牌策划经常熬夜,眼底常有淡淡的青黑。于是,他高价请来了一位曾服务于皇室、精通药膳和理疗的资深营养师与按摩师团队,每天定点上门服务。
当穿着制服、表情一丝不苟的团队带着各种仪器和食材出现在别墅时,苏卿卿着实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这是……”
“你太累了,需要专业调理。”顾怀章的解释言简意赅。
苏卿卿看着按摩师手中那些闪着金属冷光的器具,以及营养师递过来的、散发着浓郁中药材气味的汤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她习惯了独立处理自己的疲惫,这种过于隆重且带着强制意味的“关怀”,让她感到无所适从,甚至有些窒息。
“怀章,我真的不需要这样。”她试图婉拒,“我休息一下就好……”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顾怀章态度坚决,在他看来,这是最优的解决方案。
最终,在顾怀章坚持的目光下,苏卿卿勉强接受了半小时的肩颈按摩,但那种被当作易碎品般精心“保养”的感觉,并未让她感到放松,反而增添了几分无形的压力。那碗精心熬制的药膳,她也只喝了几口便放下了。
接连的挫败,让顾怀章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些。李峰敏锐地察觉到老板的情绪,小心翼翼地建议:“顾总,或许……您可以尝试一些更……生活化、更亲自参与的方式?”
顾怀章蹙眉,生活化?亲自参与?
他想起苏卿卿似乎很喜欢庭院里那几株长势不太好的月季。于是,在一个周末的清晨,当苏卿卿起床后,惊讶地发现顾怀章正挽着袖子,戴着园艺手套,一脸严肃地站在花圃前,手里还拿着一本《园艺入门指南》。他脚边放着崭新的园艺工具和几袋进口肥料,那架势不像在养花,倒像在指挥一场重要的商业谈判。
“你在……做什么?”苏卿卿走近,看着被他修剪得有些参差不齐的月季枝条,忍不住问道。
“施肥,修剪。”顾怀章头也没抬,专注地看着书上的图解,试图找出自己操作不当之处,“书上说这样能促进开花。”
看着他沾了泥土的裤脚和那双习惯于签署亿万合同、此刻却笨拙地拿着枝剪的手,苏卿卿心中那点因为他之前过度干预而产生的不快,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好笑和微暖的复杂情绪。
她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枝剪,轻声示范:“修剪不是这样的,要从芽点上方斜着剪……肥料也不能一次施太多,会烧根的。”
顾怀章认真地听着,看着她纤细的手指灵活地操作,阳光洒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泛着柔和的光晕。这一刻,没有顶流巨星,没有集团总裁,只有一个努力想为喜欢的人做点什么,却总是不得其法的笨拙男人,和一个耐心指导他的女人。
“妈妈,爸爸,你们在种花吗?”苏小天揉着眼睛跑出来,好奇地蹲在旁边。
“嗯,爸爸在学种花。”苏卿卿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