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科技顶层的办公室,灯火彻夜未熄。
顾怀章面前摊开着李峰搜集来的厚厚一沓资料,全是关于全球顶尖儿科血液病及遗传学专家的详细介绍、最新研究成果以及联系方式。他的指尖停留在一份关于某种罕见、具有遗传倾向的凝血因子轻度缺乏症的医学文献摘要上,眉头紧锁,眼神深处是挥之不去的阴霾。
“晨曦基金会”的背景调查也有了初步进展。这个基金会历史悠久,资金来源复杂,与欧洲几个古老的财团关系密切,确实长期资助一些前沿且颇具争议的生命科学研究,其中就包括针对某些遗传性血液疾病的基因编辑探索。资助模式非常隐秘,通常通过多层控股公司和指定的科研项目进行,极难追踪具体资金流向和研究成果。
这一切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一个他不愿面对,却又无法忽视的可能性——苏小天的健康,可能真的存在一个需要长期关注、甚至隐藏着风险的问题。而苏卿卿这五年独自背负着这个秘密,与这样一个背景复杂的基金会保持接触,是为了寻求帮助?还是……另有隐情?
一想到那个小小的孩子可能从出生起就伴随着健康隐患,而自己这个父亲却缺席了整整五年,顾怀章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愧疚、担忧、恐惧,以及一种强烈的、想要弥补和保护的欲望,如同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必须做点什么。立刻,马上。
“李峰,”他的声音因熬夜和情绪紧绷而沙哑,“以寰宇科技的名义,联系这份名单上排前三的专家团队,咨询建立长期、顶级的儿童健康监测与支持系统的可能性。不计成本,我要最顶尖的医疗资源随时待命。”他顿了顿,补充道,“动作要快,但要绝对保密,尤其不能让她知道。”
这个“她”,不言而喻。
“是,顾总。”李峰肃然应下,他能感受到老板平静语调下压抑的巨大波澜。
顾怀章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城市的霓虹在他脚下闪烁,勾勒出繁华却冰冷的轮廓。他想起苏卿卿在医院里那戒备而疏离的眼神,想起她紧紧护着孩子的姿态,如同一只受惊的母兽。他知道,任何直接涉及孩子健康的举动,在她看来,都可能被视为干涉和威胁。
他不能硬来。
但他也无法坐视不理。
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无力。他像一头困在笼中的雄狮,明明拥有撕裂一切的力量,却对着最想保护的珍宝,不敢轻易伸出利爪。
与此同时,苏卿卿的公寓内,气氛同样凝重。
苏小天已经睡下,额上的纱布在睡眠灯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醒目。苏卿卿坐在床边,凝视着儿子恬静的睡颜,手指轻轻拂过他柔软的头发,心中充满了后怕和更深的决心。
医生的话,顾怀章看似不经意的“叮嘱”,以及陆子琛转达的、那份来自顾怀章的“顶级儿童健康管理机构”资料……这一切都像一连串警钟,在她耳边尖锐地鸣响。
他知道了。
他一定察觉到什么了。
否则,以顾怀章的性格,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将注意力放到这种看似细微的事情上。他就像最顶尖的掠食者,嗅觉敏锐得可怕。
苏卿卿的心脏被恐惧紧紧攫住。小天是她的一切,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软肋。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尤其是顾怀章,利用这一点来做文章,来动摇她拼尽全力才构筑起来的平静生活。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调出她隐藏极深的私人文件夹。里面存放着几年来她记录的关于小天健康状况的详细笔记,以及与“晨曦基金会”医疗顾问极其谨慎的邮件往来副本。基金会提供的更多是前沿的学术信息和营养建议,并未涉及具体治疗,但也曾隐晦地提示过,如果未来情况有变,他们可以提供“更深层次”的援助,前提是……
苏卿卿关掉了文件夹,眼神变得冰冷而坚定。她不会给顾怀章任何机会,也不会依赖那个背景神秘的基金会。她要靠自己。
她开始更加疯狂地投入工作。《星域幻想》的设计已经到了最关键的定稿阶段,她不容许自己有丝毫分心。只有在工作中,在创造那个宏大而瑰丽的科幻世界时,她才能暂时忘却现实的逼仄与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