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晨曦微露。
青云宗议事大殿再次迎来了那位已然不同往昔的身影。
萧御踏着清冷的晨光,一步步走上那九级汉白玉台阶。
他依旧是一身素白道袍,纤尘不染,只是那如墨的青丝已尽数化为冰雪般的苍白,未曾束起,仅以一根最简单的木簪松松固定,几缕银发垂落额前,更衬得他面容清俊依旧,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深入骨髓的寂寥与冰冷。
他的步伐平稳,气息内敛,仿佛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周身萦绕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大殿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掌门云鹤真人早已端坐主位,两侧诸位核心长老——执法长老墨渊、传功长老、炼器堂首座、青木长老,甚至连伤势未愈、脸色蜡黄的丹霞长老,也都强撑着到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复杂难言地聚焦在那道缓缓走入的雪白身影上。
有愧疚,有不舍,有敬畏,更有一种眼睁睁看着擎天之柱将要倾覆却又无力挽回的茫然。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尴尬与沉重。没有人先开口,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萧御径直走到大殿中央,停下脚步。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平静地落在前方空处,仿佛在凝视着一段已然逝去的时光。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不知何时已托着几件物事。
一枚通体剔透、内蕴云霞、散发着淡淡威压与灵魂联系的本命玉符,那是他凌云仙尊身份的象征,与宗门气运隐隐相连。
一块雕刻着青云缭绕图案、质地温润的**玄铁令牌**,代表着他在宗门内至高无上的权限。
还有几件样式古朴、灵光内蕴的信物与印玺,皆是他千年以来,执掌宗门权柄、处理要务的凭证。
这些,曾代表着他在这青云宗的地位、责任与荣耀。
此刻,他将其尽数托于掌中,然后,手臂平稳地向前送出,递向主位上的云鹤真人。
“此间之物,今日尽数交还。”
萧御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自即日起,萧御卸去青云宗凌云仙尊之位,与宗门一切权责,再无瓜葛。”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如同冰冷的玉石相击,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云鹤真人猛地站起身,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几乎是踉跄着从主位上走下来,双手微颤,却不敢立刻去接那沉甸甸的、代表着一位仙尊离去的信物。
“师叔!三思啊!”
云鹤真人声音沙哑,带着近乎哀求的意味,“宗门不能没有您!此前种种,皆是宗门之错,是我等之过!您若要责罚,我等绝无怨言!只求您……只求您莫要弃宗门于不顾!”
执法长老墨渊也踏前一步,深深躬身,那张古板严肃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复杂与沉痛,他声音低沉:“仙尊,一切祸端,皆由我执法堂而起,由我墨渊识人不明、固执己见所致!您若离去,我墨渊万死难辞其咎!恳请仙尊留下,墨渊愿辞去执法长老之位,以赎罪愆!”
传功长老亦是长叹一声,拱手道:“仙尊,千年情分,岂能因一事而断?宗门需要您坐镇,弟子们需要您指引。那孩子……虞颜之事,宗门上下皆愧对于您,但正因如此,更需您留下,引领宗门走出迷途啊!”
就连丹霞长老,也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胸口,面色变幻,最终低下了头,艰难道:“仙尊……当日是我鬼迷心窍,犯下大错……您如何惩罚我都认,只求您……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