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颜的死,如同一场无声的雪崩,将萧御生命中最后一点暖意与光亮彻底掩埋。
他没有举行任何公开的哀悼仪式,甚至没有在朝堂上提及只字片语。
但整个紫禁城都能感受到那股从养心殿弥漫开来的、比永和三年冬日更刺骨的寒意与暴戾。
年轻的帝王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度,变成了一柄完全由冰与铁铸就的利刃,只为杀戮与清算而出鞘。
**朝堂之上,血色弥漫。**
数日后的常朝,气氛凝重得如同铁铸。文武百官垂首肃立,无人敢大声喘息。
高坐于九龙御座之上的萧御,身着玄色缂丝龙袍,冕旒垂落,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血海,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和线条冷硬如石刻的下颌。
他没有给任何人奏事的机会。
内侍总管高德胜展开第一道明黄圣旨,尖利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太师陆秉权,世受国恩,不思报效,反结党营私,把持朝纲,构陷忠良,欺君罔上,更兼通敌卖国,伪造军机,致使边关将士血染沙场,忠良蒙冤,实乃罪大恶极,罄竹难书!着,褫夺一切官职爵位,抄没家产,夷三族!本人,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夷三族!凌迟!”
冰冷的字眼如同惊雷,炸得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随即是难以抑制的骚动和倒吸冷气之声!如此酷烈的刑罚,本朝已百年未见!
陆秉权甚至来不及辩解一句,便被如狼似虎的御前侍卫剥去官服官帽,拖死狗般架出了大殿,昔日权倾朝野的太师,此刻只剩下绝望的嘶吼在殿外回荡。
这仅仅是开始。
高德胜紧接着宣读了第二道、第三道……一连串的圣旨。
吏部侍郎张垣、兵部侍郎李崇、都察院副都御史……凡与陆党关联密切、参与构陷虞家、影射军机泄露的官员,共计三十七人,或被查出贪腐巨万,或被坐实渎职误国,罪证“确凿”,无一例外,判斩立决!家产充公,亲族流放,遇赦不赦!
圣旨念毕,整个朝堂已是落针可闻,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曾经风光无限的陆党,顷刻间土崩瓦解,被连根拔起。无人敢求情,无人敢质疑。
此刻的帝王,是一尊刚从地狱归来的杀神,任何阻拦都会引来毁灭性的打击。
**诏狱深处,人间炼狱。**
萧御亲临。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常服,仿佛虞颜离去后,他便再也未曾换过其他颜色。
他穿行在阴暗潮湿、充斥着血腥与绝望惨叫的甬道中,面色平静无波,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跳跃着冰冷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他停在关押陆秉权嫡子陆文康的牢房前。
那个曾经鲜衣怒马的贵公子,此刻蜷缩在肮脏的草堆里,眼神涣散,屎尿的恶臭弥漫四周。
萧御隔着牢门,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知道吗?她走的时候,身上只盖着一床破旧的灰被。”
陆文康茫然抬头。
“浣衣局的水,四季冰寒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