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暗中期盼(1 / 2)

夜,深得像一口望不见底的古井。浣衣局的排房里,寒意凝成了实质,比白日里更加刺骨。

呼啸的北风从窗纸的破洞中钻进来,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无数冤魂在窗外徘徊。

虞颜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身上压着所有能御寒的衣物——那床破旧的薄被,以及那件白日里浸满寒气、此刻依旧带着潮意的灰布棉衣。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寒冷如同无孔不入的水银,丝丝缕缕地渗入她的骨髓,让她控制不住地阵阵战栗。

“咳咳……咳咳咳……”

压抑的、破碎的咳嗽声在死寂的排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蜷缩着身体,用那件灰布棉衣的袖子死死捂住嘴,试图将那撕心裂肺的声响闷在胸腔里。

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的神经,带来撕裂般的痛楚,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与眼角因剧痛而溢出的生理性泪水混在一起。

同屋的宫女们早已沉入梦乡,或发出沉重的鼾声,或偶尔磨牙呓语。

无人理会角落这边几乎微不可闻的痛苦挣扎。

在这里,病痛与死亡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同情心是最廉价也最无用的东西。

一阵剧烈的咳嗽平息后,虞颜摊开袖子,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微弱的雪光,可以看到深色布料上又添了一小块新鲜的、暗沉的血迹。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神空洞,仿佛那并非从自己体内咳出的生命精华。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侧过身,面向冰冷的墙壁。

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她的力气,让她喘息了许久。

然后,她颤抖着伸出手,探入那充当枕头的、塞着干草的粗布包袱最深处,小心翼翼地摸索着。

指尖触碰到一小块柔软而微凉的物体。

她将它取了出来。

那是一方素白的手绢。

材质算不得顶好,却是她如今仅存的、唯一干净、且勉强称得上“体面”的东西。

手绢的一角,还用极细的丝线绣着一株小小的、不甚精致的兰草——那是她刚入宫,尚在司籍司,对未来还残存一丝渺茫希望时,于某个难眠的夜晚,借着月光绣下的。

与这方手绢一同取出的,还有一支仅有小指长短、颜色黯淡的眉笔。

这是她藏得最深的秘密,是当初从虞府带出、侥幸未被搜走的旧物,曾是她母亲的心爱之物。

墨条早已在颠沛中遗失,唯有这小小一截眉笔,被她用油纸包裹,贴身藏匿,成了她与过往那个书香门第的虞家小姐,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联系。

她将手绢在膝上细细展平,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冰冷的空气冻得她手指僵硬,破损的指尖在粗糙的布面上摩擦,带来细微的刺痛。

她握紧了那截短小的眉笔。笔杆冰冷的触感让她混沌的意识有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写什么呢?

写她的冤屈?写她的痛苦?写她对这冰冷人世间的恨意?

不。

那些东西,早已在日复一日的苦役、病痛和漠然中,被磨蚀殆尽了。它们太重,太沉,她已无力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