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了。良久,萧御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此事,朕自有分寸。陆爱卿忠心可嘉,退下吧。
老臣告退。陆秉权躬身行礼,垂下眼帘的瞬间,嘴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随即转身,步履从容地退出了养心殿。
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却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萧御没有再拿起奏折,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虞颜身上,带着审视,带着怀疑,也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
虞颜能感受到那目光的重量,如同实质般压在她的背上。
她强迫自己重新开始研墨,但那沙沙的声音,此刻听来却无比刺耳,带着无法控制的微颤。
你很怕朕?萧御忽然开口,声音冰冷。
虞颜的手一抖,墨汁险些溅出。她立刻跪倒在地:奴婢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会?萧御站起身,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是说......你心里有鬼?
虞颜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陛下!奴婢......奴婢对陛下绝无二心!父亲......父亲他是被冤枉的!
冤枉?萧御冷笑一声,朝廷定案,铁证如山,你是在质疑朕,还是在质疑朝廷法度?
奴婢不敢质疑陛下,也不敢质疑法度。
虞颜伏在地上,声音哽咽却坚定,奴婢只是相信父亲的为人!他一生忠君爱国,绝不会行叛逆之事!奴婢身为他的女儿,若不能信他,这世间还有何公道可言!
她的辩解情真意切,带着绝望的哭喊。
然而,在萧御被猜忌蒙蔽的心里,这一切都变成了苍白的表演。
好一个忠君爱国!萧御的声音带着讥讽,那你告诉朕,方才陆太师所言,你作何解释?那些,你可认得?
奴婢不认得!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虞颜拼命摇头,自入宫以来,奴婢谨守本分,从未与宫外有任何联系!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彻查!
看着她泪流满面、急于辩解的模样,萧御心中那点莫名的烦躁更甚。
他厌恶这种被蒙蔽的感觉,更厌恶自己竟会对这样一个身份可疑的女子,产生过不该有的心思。
够了!
他厉声打断她,朕不想再听这些无谓的辩解。记住你的身份,做好你分内的事。若让朕发现你有任何不轨之举......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威胁,让虞颜浑身发冷。
滚出去!朕现在不想看到你!
虞颜浑身一颤,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她艰难地叩了一个头,声音破碎:奴婢......遵旨。
她站起身,踉跄着退出了养心殿。
殿外的冷风吹在她泪湿的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殿内,萧御独自站在空荡的大殿中,听着那绝望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胸口莫名一阵滞闷。
他烦躁地一挥袖,将御案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清脆的碎裂声在殿内回荡。
他看着地上四溅的瓷片和茶水,脑海中却浮现出她最后那双含泪的、充满了震惊与委屈的眼睛。
信任一旦出现裂痕,便再难弥合。
而某些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猜忌的土壤里,悄然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