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庵门被从里面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年轻却没什么表情的脸。是个穿着灰色缁衣的小尼姑,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光溜溜的脑袋,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
“女施主,有何事?”她的声音也如同她的眼神,没什么起伏。
我连忙敛衽施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虔诚又温和:“小师父有礼。信女听闻寂觉庵清静,心向往之,特来上香,也想……听听佛法,静一静心。”
小尼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目光在我那身虽素净但料子尚可的衣裙和发间的木簪上停留了一瞬,没说什么,只是侧身让开:“施主请进。”
踏进庵门,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香火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子不大,青石板铺地,缝隙里长着茸茸的青苔。正中一座小小的香炉,里面插着几炷将尽未尽的香,烟气细弱。正面是大雄宝殿,殿门开着,能看见里面昏暗光线下宝相庄严的佛像。两侧是厢房,都静悄悄的。
整个庵堂给人一种年深日久、与世无争的沉寂感。确实很清静,清静得甚至有些……冷寂。
小尼姑引着我先去大殿上了香。我跪在蒲团上,学着贾姨平日里的样子,笨拙地拜了拜,心里却没什么具体的祈求,只是胡乱想着:佛祖啊,如果将来我真要来这里长住,您可得给我安排个向阳的禅房……
上完香,小尼姑便道:“师父们正在后堂做午课,施主可自便,或在院中走走,莫要喧哗即可。”说完,她便自顾自地走到廊下,拿起一把笤帚,开始慢悠悠地清扫本就不多的落叶。
我乐得无人打扰,便在这小小的庵堂里慢慢踱步观察起来。
这就是古代的尼姑庵啊。比想象中更简朴,甚至有些破败。墙角堆着些柴火,檐下挂着几串风干的菜蔬。生活气息是有的,但更多的是那种被时光凝固住的、缺乏活力的沉闷。
我走到东侧厢房的窗下,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整齐的诵经声,语调平缓,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一条缓慢流淌的、没有波澜的河。
若是在这里出家,每日的生活,大概就是如此了吧?晨钟暮鼓,诵经念佛,洒扫庭院,一日三餐……没有惊喜,没有波澜,也没有……自由。
我忽然想起在现代时,偶尔刷到那些终南山隐士或者寺庙清修的短视频,底下总有人评论羡慕那种“远离尘嚣”的生活。可真要身处其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种极致的安静,会不会把人逼疯?
至少对于骨子里还藏着林晓那份属于现代社会的躁动和不甘的我来说,恐怕是难以长期忍受的。
“唉……”我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出家这条路,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美好。更像是一种无奈的、最后的退守。
“女施主为何叹气?”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一位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眼神却十分澄澈的师太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她同样穿着灰色缁衣,但气质远比那个小尼姑沉静从容。
我连忙行礼:“信女见过师太。打扰师太清修了。”
师太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洞察世情的淡然:“无妨。贫尼静玄,是这寂觉庵的住持。方才见施主在此徘徊叹息,可是心中有何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