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苏晓蔓后,杨明宇并没有立刻回家。
他一个人在深夜的街头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晚风吹不散心头那份沉重的感觉。
亲手打碎一个少女的美梦,感觉很糟糕。
杨明宇不是没有经历过青春期。他太清楚那种感觉了,他开始反思自己。
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那个摆渡人的比喻是不是太装逼了点?还有那个移情的心理学术语对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来说是不是太没有人情味了?
他甚至产生了自我怀疑。温静说得对,自己那种负责任的温柔是不是真的在不经意间给了对方一种错误的信号,扮演了中央空调的角色?
当一个男人开始反思自己在感情问题上是不是个渣男时,通常意味着两种可能:要么,他是真的渣;要么,他是真的在乎对方的感受。
杨明宇显然属于后者。
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有一条苏晓蔓在半小时前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四个字:“我到家了。”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明宇?”温静的声音带着关切,“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刚送一个学生回家。”杨明宇的声音有些疲惫,“温静,我……把事情跟她说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温静轻声问:“她……还好吗?”
“不好。”杨明宇苦笑了一下,“我感觉,自己像个刽子手。”
这就是成年人世界的残酷之处。很多时候,你不得不去做那个挥刀的人,哪怕你心里也滴着血。因为你知道,这一刀早晚都得砍下去,晚一天伤口就会更深一分。
温静在电话那头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她没有急着安慰,而是换了个话题:“那你呢?刽子手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我搞砸了。”杨明宇坦诚道,“我好像伤害了她。”
“明宇,”温静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你没有搞砸,你做的是一件正确且负责任的事情。短痛好过长痛。你只是低估了这份疼痛的烈度,也高估了自己内心的硬度。”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现在需要做的不是自责,而是给她时间和空间,让她自己去消化,去愈合。相信我,也请相信她。一个能从家庭剧变中重新站起来的女孩远比你想象的要坚强。”
温静的话抚平了杨明宇内心的烦闷。
这就是他喜欢她的地方。她永远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予他恰当的支持。她不是那种只会说“亲爱的你辛苦了”,她是一个能和他并肩解决问题的战友。
“谢谢你,温静。”杨明宇说,“我感觉好多了。”
“傻瓜。”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跟我还客气什么。早点休息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嗯。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杨明宇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嗯,好像比刚才圆了一点。
……
接下来的几天,14班的气氛有些微妙。
苏晓蔓像变了个人。
她不再是那个会主动找老师问问题、会在课间和同学开玩笑的活泼女孩了。她变得异常沉默,上课、记笔记、刷题、订正,所有的事情都做得一丝不苟,但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多余的表情。
她和杨明宇之间也像是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课堂上,杨明宇提问她也会站起来回答,然后坐下不再多说一个字。
走廊上碰到,她会低下头快步走过刻意回避。
师生热线也彻底断了。
班里的同学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但没人敢去问。赵敏和周玲玲几次想跟她说话,都被她用“我要去做题了”给礼貌地挡了回来。
杨明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无计可施。杨明宇知道应激反应,解铃还须系铃人,但他这个系铃人恰恰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温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