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又陷入了新一轮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红木桌面上投下几道斑驳的光痕。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缓缓浮动。那台老旧的地球仪安静地立在角落,在无声地见证着这场教育理念的剧烈碰撞。
孙老师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沉重而无力。他甚至能听到杨明宇那边,喝茶时茶水咽下的轻微声响。那声音,在此刻听来,却是如此的刺耳。
他输了。
当着全校老师的面,虽然没有公开宣判,但他已经输得体无完肤。
他可以找借口。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搜寻着所有能够为自己辩护的理由。
比如,14班的学生基础差,所以进步空间大。这是最常见,也是最无力的辩解,在40.8这个可以说巨大差距的数字面前,任何“空间大”的解释都显得有些苍白了。
比如,杨明宇可能是押中了考题。但这无法解释所有科目,所有后进生的普遍性进步。难道他把语数外政史地理化生的所有出题老师都买通了?这比教出好成绩的难度还大。
比如,这种“拔苗助长”的方式,是以牺牲学生的身心健康为代价,不利于学生的长期发展。这个理由听起来最高级,也最恶毒。他甚至可以引经据典,从教育心理学一路批判到应试教育的弊端。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可以用来辩解、用来挽回颜面的理由。以他的口才和资历,他有信心把黑的说成白的,至少能让自己体面地收场,把一场完败说成是不同教育理念下的正常结果。
但是,他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14班那一张张写满了字的,每一张试卷都是每一个后进生努力的证明。
那些试卷将他所有能想到的借口都击得粉碎。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但他的骄傲是建立在对自己专业能力的绝对自信之上的。而现在,他的专业能力在另一个更强大的面前,被证明是错的。
或者说,是不够好的。
承认这一点,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如果不承认,他那仅存的作为一名顶尖教师的骄傲又将置于何地?一个连失败都不敢承认的老师,还有什么资格去教育那些天之骄子?
孙老师的内心,在进行着天人交战。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背在身后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
杨明宇依旧在慢悠悠地喝茶,他给孙老师也倒了一杯,推到他对面的茶几上,说了声:“孙老师,喝口茶,润润嗓子。”
这个动作成为压垮了孙老师心中骄傲的天平。
终于,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那口气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尖锐和紧绷的状态。
在王海德和杨明宇略带诧异的注视下,孙老师向前迈了一步,走到了杨明宇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