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国家博物馆的巡展预展在晚八时整落下帷幕。温故站在展厅门口,望着渐次离场的人群,忽然感到一丝疲惫。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腕,沈砚辞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
\"累了?\"沈砚辞的声音很轻,指尖在他腕间轻轻按了按,\"带你去个地方。\"
温故任由他牵着,穿过灯火通明的走廊,朝着顶楼露台的方向走去。晚风从敞开的门扉涌入,带着赤道地区特有的湿润与暖意,悄然吹散了展厅内残留的冷金笺墨香。风过处,两人袖口上绣着的并蒂梅花轻轻颤动——那是临行前王奶奶连夜精心补绣的,梅芯中巧妙地藏着极小的护本纹,在廊灯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而柔和的光芒。
他的手心总是这样暖。温故不自觉地想着,像问渠斋冬日里那盆永不熄灭的炭火。
\"陈宇说顶楼能看到最明亮的星空,\"沈砚辞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比问渠斋的天井要开阔得多。\"他的掌心轻轻覆在温故的手腕上,指腹温柔地蹭过他戴着竹戒的无名指,那里还残留着白天教海外学员刻章时沾上的金箔碎屑。
金箔...温故看着那点点金光,就像星星碎在了指尖。
露台宽敞而静谧,与楼下喧嚣恍若两个世界。藤编椅子上早已摆放好了两杯温热的茶,茶杯是赵伯特意制作的迷你竹胎漆器,杯底精巧地刻着\"温沈\"二字的合文。温故刚一坐下,就看见沈砚辞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件东西——那是一台经过改装的小型扫描仪,镜头旁缠绕着一圈细竹丝,正是两人蜜月旅行时从安吉带回来的竹料。
\"白天看学员复刻的冷金笺,\"沈砚辞一边调试着设备,屏幕上渐渐映出露台的夜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转头看向温故,眼中带着温故再熟悉不过的专注神情,\"原来他们的金箔淬火时少了道'腊梅熏烤'的工序。咱们拍段星空下的熏烤过程,明天给他们当教学素材。\"
温故忽然笑了,指尖轻轻点在扫描仪的竹丝装饰上:\"你倒好,蜜月旅行成了教学采风。\"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精心缠绕的竹丝,就像他把我们的每一步旅程,都编织进了传承的脉络里。
他抬头望向夜空,新加坡的星空比家乡徽州的更为璀璨,银河如同一条发光的绸带横亘在天际。这壮丽的景象却让他不由得想起问渠斋那方小小的天井——每到夏夜,两人总会搬着竹凳坐在那里仰望星空,沈砚辞总会指着最亮的那颗星说\"那是爷爷在看着咱们修笺\"。
此刻,爷爷是否也在看着这片异国的星空?
正出神时,掌心忽然传来微凉的触感,原来是沈砚辞把一枚竹制书签放进他手里。签上刻着缩小版的天井星空图,角落里嵌着一片风干的腊梅花瓣。
\"白天在分基地看到学员做的护本纹挂饰,\"沈砚辞挨着他坐下,肩膀轻轻撞了撞他的肩,\"忽然想起来这个。\"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有个华裔学员说,她爷爷当年从徽州逃难来新加坡,临走时带了张冷金笺,现在她学这门手艺,就是想让爷爷能认出'家乡的纹路'。\"他拿起茶杯递给温故,茶水里飘着一朵干腊梅,是从问渠斋带来的,\"就像这茶,泡在异国的水里,还是家乡的香。\"
温故低头啜饮着茶水,梅香与茶香在唇齿间交织弥漫开来。他忽然看见沈砚辞小臂上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浅淡的光泽——那是十五岁护密语账本时留下的,此刻正挨着自己掌心的修笺旧疤。
那些伤痕,就像我们共同书写的一部无字史书。
他忽然握住对方的手腕,把两人的手并在一起,竹戒上的金纹在月光下正好连成完整的护本纹:\"白天给学员讲'金箔填补'时,我想起爷爷说的'手要稳,心要暖'。\"他转头看向沈砚辞,对方的眼底映着璀璨的星空,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以前觉得这话是说手艺,现在才懂,心暖是因为身边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