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人真多啊。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他鼻子发酸,比垃圾桶的馊味还难闻。穿病号服的人慢慢走,推着轮椅的家属匆匆忙忙,每个人的腿都像移动的树,他只能在这些“树”中间钻来钻去,耳朵里全是脚步声、说话声、远处传来的电梯提示音。
有保安拿着橡胶棍巡逻,眼睛扫过走廊时,他赶紧缩到墙角的花盆后面,叶子上的水滴落在他背上,凉得他打了个哆嗦。他竖着耳朵听周围的对话,希望能听到“昨晚送来的电击伤病人”之类的字眼,但飘进耳朵里的全是“输液室在哪”“三楼的b超排到几点”。
他沿着走廊往里走,路过护士站时,听到两个护士在说话。
“307床那个外卖员醒了吗?”一个穿粉色护士服的人,手里拿着输液瓶。
另一个正在写记录的护士摇了摇头:“还没呢。昨晚送来的时候一身伤,手肘膝盖都磨破了,不过最麻烦的是电击伤,虽然电流不算强,但医生说可能伤到神经了,现在还在昏迷,家属也联系不上,就他单位那个站长来过一趟。”
307床!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差点从花盆后面窜出去。他死死按住自己的冲动,听着护士继续说:“站长还挺负责,说医药费先让站点垫着,还问要不要报警。医生说先观察两天,要是再醒不过来,就得做脑部ct了……”
他悄没声地退出来,顺着走廊往病房区摸。307房在走廊尽头,门虚掩着,透出里面的白光。他绕到窗户底下,纵身一跃跳上窗台,爪子扒着窗框往里看。
床上躺着的人,确实是他。
脸色苍白,胳膊上缠着纱布,手背上扎着输液针,透明的液体顺着管子一点点滴进他身体里。他闭着眼,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床头柜上放着他的手机,屏幕黑着,还有那串他戴了一年多的钥匙,钥匙扣上挂着的小恐龙挂件是女友林溪送的,说是“外卖员也要有童心”。
陈默趴在窗台上,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
那就是他啊。是那个每天骑着电动车穿梭在大街小巷,算计着超时扣款,想着月底能给女友林溪多打两千块生活费的陈默。是那个省吃俭用,顿顿吃泡面也要给她买新裙子的陈默。可现在,这个“他”就躺在那里,安安静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更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正困在一只猫的身体里,趴在窗台上看着他。
怎么还回去?
他用爪子拍了拍玻璃,发出“嗒嗒”的轻响。床上的人没动,连眉头都没松一下。他又试着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喂……醒醒啊……是我……”
回应他的只有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像在倒数。
他忽然想起昨晚在垃圾桶旁边抢食的场景,想起疤脸咬着虎斑猫耳朵不放的狠劲,想起自己背上的伤——那些疼是真的,饿也是真的。可眼前这个躺在床上的身体,才是他的根啊。这里面装着他的父母,装着林溪,装着他每个月精打细算的生活:房租八百,给林溪打三千,自己留一千二吃饭,剩下的存起来想换辆新电动车……不算富裕,但踏实,是他拼了命也要守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