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更的更鼓刚过,安蓉快步走进永和宫东暖阁,手里攥着一张折角的纸条。清悦正坐在案前,铜尺压着一张物料清单,朱笔搁在砚边。
“主子,巡更嬷嬷第二次回报,咸福宫西配殿后间的门,今夜又开了。”
清悦抬眼,“还是没人进出?”
“是。送炭的杂役已经回了膳房,可那扇门关了不到半个时辰,又从里面推开了一道缝,有人探头看了看才合上。”
清悦没说话,伸手取过铁匣,打开锁扣,把纸条夹进一叠密档里。她翻开日程簿,在“审营造司剩余物料清单”那条下又划了一横,笔力比昨夜更重。
次日天未亮,安蓉已带人去了营造司库房。清悦坐在案前,面前摆着三本炭薪领用账册,分别是咸福宫、延禧宫和永寿宫近五日的记录。她一行行看下去,手指停在咸福宫第三日的条目上——当日申时领炭二十斤,酉时又领十斤,批字潦草,用的是副管事的印。
她叫来账房主管,“查一下各宫炭薪实际用量,尤其是偏殿和配房。”
主管低头应下,半个时辰后回来禀报:“咸福宫西配殿没有常住宫人,按规每日最多用炭五斤。这五日他们领了六十斤,超了三十斤。”
清悦点头,“让膳房今日起,所有炭块登记编号,每块刻宫名和日期,由领人签字画押。”
“是。”
安蓉回来时带了新消息:昨晚三更,咸福宫一名老嬷嬷提食盒出宫门,交给了内务府杂役张禄。那人今早去了南苑方向,直到午时才回。
清悦问:“张禄平日负责什么?”
“跑腿传话,偶尔帮各宫送些零碎东西。”
“他常去南苑哪一处?”
“兵部员外郎周家的宅子。”
清悦眼神一沉。她想起胤禛前几日在“宫务常理录”里写下的那条——陈之培说兵部运单有涂改痕迹。她当即命安蓉调出近十日进出宫门的杂役名单,重点查张禄的出入时间与交接记录。
傍晚前,线索对上了。张禄每晚戌时入宫,亥时出宫,手中多提一个小布包。而周员外郎家仆每隔两日便在南苑茶棚等他,两人交谈不过片刻,但从不落座。
清悦让人盯住张禄,不准靠近阿哥所和乾清宫周边。她自己则取出一张白纸,分三栏写下:**异常用炭、夜间开门、内外联络**。每一项下都列了时间、人物、动作。最后她在纸尾写了一句:**图谋传递信息,极可能涉及朝中官员与低位妃嫔串联。**
她吹灭灯,将纸收进铁匣。
第二天清晨,胤禛来请安。他刚放下书袋,清悦便问:“这几日你在阿哥所,可听到什么议论?”
胤禛一顿,“有几位兄弟提到,最近几位大臣子弟聚得频繁,说‘储位不定,国无长久’。”
“还有呢?”
“有人说,宫里也有人想趁机行事,帮某个阿哥铺路。”
清悦不动声色,“你信吗?”
“我不信。可陈之培私下跟我说,他父亲在兵部见过一份粮仓账目,数字对不上,却被压了下来。”
“他知道是谁动的手?”
“不知道。但他觉得,有人想借粮事生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