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蓉应了声是,转身出去。
傍晚前,消息一圈圈传开。
膳房的张婆子说:“乌雅主子每月初一都退燕窝羹,说‘体寒不宜滋补’,可厨房知道,她根本不是体寒,是嫌贵。”
织造局的刘嬷嬷接话:“去年冬衣配给,她把自己的那份让给了病倒的扫洒太监,自己穿旧袄过了三个月。”
连乾清宫当值的小太监都听见了:“听说皇上夸她账目清楚,她回的什么?‘奴才不敢居功,只求不误差事’——这话谁说得出来?”
流言像雪遇阳,悄无声息地化了。
夜里,清悦坐在东暖阁案前,面前摊着一本新誊的《节用实录》。这是她让人把各宫节余、调度、补正的实录重新汇编的册子,每一页都标了出处、核人、时间。她正用朱笔在校最后一行,门外传来脚步声。
文墨轻手轻脚进来,站在帘外:“主子,北库今日无异动,钥匙仍由陈六儿和吴小满共管。老赵送来一张纸条,说周采买今早告病,没去当值。”
清悦“嗯”了一声,没抬头。
“还有……”文墨犹豫了一下,“采买档房有人议论,说宜妃娘娘近来不大见人,咸福宫撤了戏乐,连香烛都减了。”
清悦终于搁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减香烛?”她轻笑一声,“心虚了。”
她合上《节用实录》,用青布包好,放在案角。然后重新提起笔,在应急事务备案簿上写下一行字:“三月初十亥时,证据链闭合,风向已转。”
写完,她靠回椅背,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目光清亮。
“明日若皇上召见,”她说,声音不高,却像钉子落进木板,“就把这份《节用实录》带上。”
安蓉垂首立在一旁,没应声,只轻轻点了点头。
文墨仍在帘外候着,手里攥着那张纸条。
清悦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拨了拨灯芯。火苗跳了一下,照亮她面前摊开的宫院图。她的手指慢慢移到北巷位置,点了两下。
窗外更鼓敲过三响。
她依旧端坐灯下,手边放着铜钥匙,案上摆着铁柜副本的目录单。
烛火未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