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潼关古老的城墙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斑驳的弹痕无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惨烈的厮杀。
贺人龙一身铁甲，手按刀柄，站在城头，眉头紧锁。他望着关下黑压压的明军，前排铁甲卫的寒光刺得他眼睛发疼，而那面猎猎作响的“梁”字大旗，更让他心头一沉。
梁王朱由崧，终究还是来了！
“贺总兵！”
城下，顾长风高声喝道：“梁王殿下驾到，为何还不开关相迎？”
贺人龙喉结滚动，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抱拳道：“末将未接到孙督师的军令，不敢擅自开关，还请殿下见谅！”
话音未落，一名西安信使快马奔至城下，高举令旗大喊：“孙督师手令在此！特请梁王殿下率军入关，共剿献贼！贺总兵速速放行！”
贺人龙眼角一抽，心中暗骂。他本想着借张献忠之势，逼孙传庭和汪乔年再掏一笔军饷，可如今梁王带着大军和钱粮来了，他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
就在他犹豫之际，朱由崧已策马上前，冷冷道：“贺总兵迟迟不开城门，莫非是想让本王踏着黄河冰面入关？”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贺人龙脸色一变。若真逼得梁王绕道黄河冰面入关，不仅拦不住，自己还会彻底得罪这位手握重兵的藩王，日后必遭清算！
他咬了咬牙，终于挥手喝道：“放吊桥！开城门！”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贺人龙快步下城，单膝跪地，满脸堆笑：“末将怠慢，罪该万死！殿下远道而来，末将已在关内备下酒宴，还请赏光！”
朱由崧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孙总督向本王借银十万两、粮两万石，说是要给潼关将士发饷。本王还以为贺总兵不稀罕呢。”
贺人龙抬眼一瞧，果然见梁王军中押送着上百辆满载银粮的辎重车，顿时眉开眼笑，腰弯得更低：“殿下说笑了！末将岂敢？军中早已备好酒肉，专候殿下犒赏三军！”
朱由崧轻哼一声，不再多言，策马入关。身后大军如潮水般涌入潼关，铁蹄声震得城墙微微发颤。
贺人龙跟在后面，脸上笑容渐渐凝固，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潼关城内灯火通明，丝竹袅袅，青楼酒肆的喧嚣掩盖了这座军事重镇的肃杀之气。
精致的菜肴流水般呈上，虽无山珍海味，却也烹制得色香味俱全。舞妓们轻舒广袖，在乐声中翩跹起舞，引得席间将领们拍掌叫好。
朱由崧高坐主位，面带笑意，举爵向贺人龙致意：“贺总兵斩杀贼酋罗汝才，力保潼关不失，实乃大功一件！本王敬你一爵！“
贺人龙连忙起身，恭敬回礼：“殿下过誉了！可惜天不遂人愿，让献贼从黄河遁走。“
他叹了口气，话锋一转：“朝廷拖欠粮饷已久，多亏殿下慷慨解囊，弟兄们才不致饿肚子。末将回敬殿下一爵！“
饮过一爵后，朱由崧忽然压低声音：“贺总兵，本王从不拖欠军饷。不知...你可有兴趣改换门庭？”
贺人龙眼中精光一闪。他早听闻梁王富可敌国，如今乱世，谁给得起银子就听谁的。
当即单膝跪地：“末将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好！”
朱由崧大笑击掌：“来人，将本王带来的美酒分赏三军，今晚孤要同将士们共饮！”
关城内顿时欢声雷动，普通士卒平日连饱饭都难得，何曾尝过这等美酒？
不多时，整个军营都沉浸在醉醺醺的欢庆中。贺人龙也喝得满面红光，正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
突然，朱由崧一个眼神，顾长风与李来亨闪电般出手，一左一右将贺人龙死死按在案上。
帐内其余贺部将领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埋伏的甲士制服。
“殿下这是何意？”
贺人龙酒醒了大半，挣扎着喊道。
朱由崧冷笑一声，将酒杯重重砸在地上：“贺人龙！你私通献贼，收受三十万两买路钱。若非孙总督及时赶到，你早将潼关献给张献忠了吧？”
“冤枉啊！”
贺人龙额头沁出冷汗：“这是诱敌之计，孙总督也知道的！”
“哦？”
朱由崧挑眉：“带人证！”
帐帘掀开，一个血人般的将领被拖了进来。
顾君恩拱手道：“此人已招供，贺人龙确曾下令放弃潼关。若非孙督师及时驰援，此刻潼关早已易主！”
贺人龙面如死灰，仍做最后挣扎：“末将毕竟斩杀了贼酋，挡住了贼寇！殿下以通匪治罪，末将不服！”
“让你死个明白。”
朱由崧俯身，一字一顿道：“敢问贺总兵，那三十万两赃银......现在在谁手里？”
贺人龙如遭雷击，银子早被张献忠抢回去了！
他这才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死局。
“朱由崧，纵然你贵为藩王，也不能擅杀我这个朝廷的荡寇将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