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传来的暗流,很快就不再是模糊的风声。在一个天色阴沉的上午,两辆绿色的吉普车卷着尘土,径直开进了槐花村,停在了生产队部门口。从车上下来五六个人,为首的是一位面容严肃、五十岁上下的干部,戴着深色框眼镜,气场强大。郑干事和马魁陪在两侧,态度恭敬,马魁脸上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公社主任也匆匆赶来,脸色不太好看。看来,这次调查的级别不低,直接绕过了公社层面。
村里顿时炸开了锅。社员们放下手中的活计,忧心忡忡地聚拢过来,远远望着,议论纷纷。
“坏了坏了,县里来大官了!”
“肯定是马魁使的坏!这下信子和苏宁可咋办?”
“俺就说别搞那么大动静,这下惹祸上身了吧……”
调查组没有理会围观的村民,直接进了生产队部。很快,通知传到陆信和苏宁这里:县社队企业局调查组进驻,要求草编合作社全面暂停一切活动,主要负责人陆信、苏宁立即到场接受问询,所有账目、生产资料、成品半成品一律封存待查。
语气强硬,不容置疑。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陆信和苏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但并无慌乱。该来的,终究来了。
“走吧。”陆信沉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苏宁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服,神色平静。她悄悄摸了摸口袋里那份重新整理好的账目摘要和产品介绍,那是她这几天熬夜准备的“防御工事”。
生产队部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为首的调查组干部姓严,是县社队企业局的副局长。他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地翻看着马魁提前“准备”好的“材料”。郑干事和马魁分坐两旁,像哼哈二将。
陆信和苏宁进来后,严副局长抬了抬眼皮,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没有让他们坐的意思。
“你就是陆信?苏宁?”声音冷硬。
“是,领导。”陆信不卑不亢地回答。
“说说吧,你们这个草编合作社,是怎么回事?谁批准成立的?章程呢?备案了吗?”严副局长一连串问题砸过来,直奔要害。
陆信早有准备,将合作社成立的初衷、过程,以及章程草案和向公社申请备案的情况如实汇报,并强调了这是社员自愿结合、共同劳动、按劳分配的集体性质组织。
“自愿结合?按劳分配?”马魁忍不住插嘴,阴阳怪气地说,“严局长,您别听他们说得天花乱坠!他们这就是变相的单干!拉拢一部分人,排挤另一部分人!您看看,村里现在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人心都散了!”
“马支书,请你注意发言秩序!”严副局长冷冷地瞥了马魁一眼,马魁立刻噤声,但脸上依旧是不服。
严副局长又看向苏宁,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苏宁同志,听说你很有些‘想法’?这些草编的花样,还有那台被查封的机器,都是你搞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