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的福尔马林味像层黏腻的薄膜，贴在林小满的鼻腔里，混着地下空间特有的潮湿寒气，冷得她指尖发僵。沈严刚把对讲机揣回法医服口袋，金属机身蹭过布料的声响，在这片死寂里显得格外刺耳——刚才赵少校那句“清理现场，不留活口”，还像冰锥似的扎在两人心头。
“得尽快走。”沈严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刚从喉咙里滚出来的沙哑，他抬手按了按左肩的绷带，那里还渗着血，是刚才从通风管爬出来时蹭裂的旧伤，“这里的通风系统连到军部主楼，他们肯定会从楼梯间包抄，我们得从后门的维修通道撤。”
林小满点点头，攥着父亲遗书的手又紧了紧，纸张边缘硌得掌心发疼。她刚要跟着沈严往后门走，眼角突然瞥见停尸房厚重的铁门，门框与墙面的缝隙里，闪过一道冷光——不是手电筒的光，是金属反光，像枪身的颜色。
“小心！”
林小满还没喊完，沈严已经猛地转身，一把将她拽到身边，死死按在最里面那排停尸柜后面。几乎是同时，“砰”的一声巨响，铁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厚重的钢板撞在墙上，震得头顶的灯管嗡嗡作响，碎了几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三道黑影瞬间冲了进来，动作快得像离弦的箭。他们穿着黑色作战服，脸上蒙着面罩，只露出一双双冷得像冰的眼睛，手里端着的突击步枪，枪口还冒着刚开过火的青烟。林小满躲在停尸柜后，透过柜门的缝隙偷偷看过去，心脏猛地一缩——这三个人的站位，是标准的“三角推进”队形，左边的人负责警戒左侧盲区，右边的人盯着右侧，中间的人正对着停尸房中央，三人步伐同步，每一步都踩在同一个节奏上，连持枪的姿势都一模一样：手肘微屈，枪托抵着肩窝，手指扣在扳机护圈外，随时能开火。
这是军方特有的战术动作。林小满在警校的战术课上学过，只有经过三个月以上的正规军方训练，才能把这套动作做得这么默契，连呼吸的频率都能保持一致。
“沈严，他们的队形……”林小满凑到沈严耳边，声音发颤，却努力保持清晰。
沈严没回头，眼睛死死盯着那三个黑影，手指悄悄摸向腰后的手铐——他现在伪装成法医，身上只有这副手铐能当武器。“是‘利剑’突击队的基础战术。”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沉，带着点咬牙的力度，“我在军校时练过，这种推进速度，至少是服役五年以上的老兵。”
话音刚落，中间的黑影突然抬手，对着停尸房中央的操作台扫了一梭子。金属操作台被打得火星四溅，零件碎渣到处乱飞，有块锋利的铁片擦着林小满的脸颊飞过，在她的颧骨上划了道细口子，热辣辣的疼。
“里面的人听着，出来投降，留你们全尸。”左边的黑影开口了，声音经过面罩过滤，变得沙哑难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赵少校说了，林小满必须活着，沈严……可以死。”
林小满的心沉了下去。他们知道她的名字，还知道沈严没死，甚至连赵少校的指令都一清二楚——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杀手，是“墨鱼”安插在军方里的内鬼，而且是直接听赵少校指挥的核心成员。
“别说话，跟着我。”沈严轻轻碰了碰林小满的手背，示意她跟上，自己则慢慢从停尸柜的缝隙里探出头，观察着三个黑影的位置。左边的人站在铁门附近，右边的人靠近控制台，中间的人正慢慢往停尸柜这边走，脚步声很轻，却一步一步像踩在两人的心跳上。
沈严深吸一口气，突然抬手，将旁边一个空的停尸柜抽屉猛地拽出来，朝着中间黑影的方向扔了过去。抽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风声砸向对方，中间的黑影反应极快，立刻侧身躲开，手里的枪却没停，对着抽屉扫了一梭子，子弹穿透木板，发出“咚咚”的闷响。
就是现在。
沈严拽着林小满，趁着中间黑影躲闪的间隙，飞快地往停尸房深处的维修通道跑。那里有个窄小的门，平时用来堆放清洁工具，只有半人高，需要弯腰才能进去。可他们刚跑出去两步，右边的黑影突然调转枪口，对着他们的方向开了一枪，子弹擦着沈严的裤腿飞过，打在后面的停尸柜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弹孔，金属柜身发出刺耳的“哐当”声。
“想跑？”右边的黑影冷笑一声，脚步一动，就要追上来，却被左边的人拦住了。
“别追，按计划来。”左边的人声音冷硬，“赵少校要活的，别伤了林小满。把他们逼到角落就行，等支援到了，直接带走。”
林小满跑得气喘吁吁，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喘不上气。她回头看了一眼，三个黑影已经形成了新的包围圈，慢慢朝着他们这边推进，步伐依旧是标准的“交替掩护”——一个人前进，另外两个人持枪警戒，确保没有任何盲区。这种战术，她只在军方的演习视频里见过，没想到现在竟然用来对付他们。
“沈严，你的肩……”林小满突然注意到，沈严的左肩绷带已经被血浸透了，暗红色的血顺着手臂流下来，滴在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血印。刚才扔抽屉的时候，他肯定扯到了旧伤。
“没事。”沈严咬着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却还是把林小满护在身后，“维修通道就在前面，进去后有个梯子能通到地面的停车场，我们只要……”
他的话没说完，中间的黑影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朝着他们这边扔了过来。那东西落地后“嘀嘀”响了两声，林小满立刻认出——是震撼弹！她在技术科见过，爆炸时会发出强光和巨响，能暂时让人失去视觉和听觉。
“闭眼！捂耳朵！”沈严反应极快，一把将林小满的头按在自己怀里，用手紧紧捂住她的耳朵，自己则眯着眼，盯着那个正在倒计时的震撼弹。
“砰！”
一声巨响炸开，整个停尸房瞬间被刺眼的白光笼罩，林小满虽然被沈严护着，还是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一片花白，什么都看不见。她能感觉到沈严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害怕，是因为左肩的疼痛——刚才为了护她，他把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右肩上，左肩的伤口肯定更疼了。
“走！”沈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点模糊的耳鸣，他拽着林小满，摸索着往维修通道的方向跑。林小满看不见，只能紧紧跟着他的脚步，手里还攥着那封父亲的遗书，生怕弄丢了这唯一的证据。
就在他们快要摸到维修通道门的时候，林小满的脚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视线刚恢复一点模糊的轮廓），是个掉在地上的弹壳。她下意识地捡起来，指尖刚碰到弹壳，就感觉到上面有个凸起的印记——是个小小的“军”字，还有一串编号：G-07-1998。
G-07！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沈严父亲沈建国当年负责的军供站仓库编号！她之前在沈严的档案里见过，这个编号只用于军方特供的武器弹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