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的冷气像无数根细针,扎在林小满的皮肤上。福尔马林的味道混着冷柜压缩机的嗡鸣,在狭窄的空间里弥漫,连呼吸都带着股冰凉的涩意。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本泛黄的笔记本——父亲林建军的加密笔记,封皮上还沾着从档案室带出来的灰尘,刚才沈严摘
“假死的细节,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沈严靠在冷柜的金属门上,声音压得很低,怕惊动外面的巡逻兵。他的法医白大褂上沾着点淡红色的痕迹,不是血,是刚才为了伪装,特意抹上的医用染料。“那天从天台坠楼,把我转移到了郊区的安全屋,对外宣称‘抢救无效’。”
林小满抬起头,借着冷柜指示灯微弱的光,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他比三个月前瘦了些,下颌线更锋利,左边眉骨上多了道新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的。“赵少校为什么帮你?”她轻声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的边缘,“他不是军方的人吗?而且之前……他还查封过我的数据。”
“他不是帮我。”沈严的嘴角扯出抹冷硬的弧度,眼神沉了下去,“他是在盯着我。‘墨鱼’需要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他们的线索,假死是最好的试探——如果我真的死了,‘墨鱼’会放松警惕;如果我活着,他们就会更快动手。”
“‘墨鱼’……”林小满重复着这个名字,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折叠的遗书,展开后,父亲的字迹在冷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我爸的遗书上写着,他就是因为查到了‘墨鱼’的核心秘密,才被灭口的。这个组织到底是什么来头?和军方的关系深到什么程度?”
沈严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阵尖锐的电子音突然打破了停尸房的寂静——是他别在白大褂口袋里的对讲机,原本是为了和伪装成护士的线人联系,此刻却在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屏幕亮着刺眼的绿光,在黑暗里像颗危险的信号弹。
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沈严的手瞬间按在了对讲机上,指尖悬在关闭键上方,却没敢立刻按下去——在军方的通讯频道里,突然切断上级的通话,只会更快暴露位置。
“07,收到请回答。”
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林小满这辈子都不会忘——是赵少校。那声音比平时在警局开会时更冷,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在下达某种不容置疑的死命令,每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硬质感。
沈严的眼神瞬间变了,他飞快地对林小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旁边敞开的冷柜,示意她躲进去。林小满刚要弯腰,就听到对讲机里传来第二句话,这句话像把冰锥,狠狠扎进了她的心脏。
“停尸房有目标残留,清理现场,不留活口。重复,清理现场,不留活口。”
“不留活口”四个字,赵少校说得格外轻,却带着斩草除根的狠劲。对讲机里还传来轻微的电流声,像是有人在旁边附和,然后是挂断的“咔嗒”声,屏幕的绿光暗了下去,停尸房重新陷入寂静,却比刚才更压抑,连冷柜的嗡鸣声都像是在倒计时。
林小满的手开始发抖,笔记本差点从手里滑出去。她看着沈严,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清理现场”,她在军方的资料里见过这个词,不是简单的搜查,是彻底销毁所有痕迹,包括人。
“别慌。”沈严的声音很稳,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指尖的冰凉让她瞬间清醒了些,“赵少校应该是通过监控看到你进来了,或者查到了我伪装法医的漏洞,现在要灭口。”他快速扫了眼周围,停尸房的结构很简单,中间是长长的解剖台,两边是排列整齐的冷柜,尽头有两个出口——左边是通往走廊的铁门,刚才她进来时,看到两个巡逻兵守在那里;右边是个狭小的通风口,上面的螺丝已经生锈,看起来很久没打开过。
“左边的门被守住了,只能走通风口。”沈严的手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把配枪,却因为伪装法医,只带了把小巧的解剖刀,此刻正别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他把刀拔出来,握在手里,刀刃在冷光下闪着寒芒,“你有没有带工具?比如开锁器之类的。”
林小满立刻点头,从牛仔裤的侧袋里掏出个微型工具包——这是她每次潜入时必带的,里面有各种型号的开锁器、螺丝刀,还有根细如发丝的光纤摄像头。“有,但是通风口的螺丝锈得厉害,可能需要点时间。”
“时间不多了。”沈严的耳朵贴在冷柜门上,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很重,是军用靴子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越来越近,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检查腰间的枪。“他们至少来了三个人,装备应该是军用制式的,没有消音器,说明他们想速战速决,不怕惊动其他人——或者说,这里的人都被他们控制了。”
林小满的心沉了下去。她快速蹲到通风口前,打开工具包,拿出最小号的螺丝刀,对准螺丝的凹槽。指尖因为紧张有些发抖,第一下没对准,螺丝刀滑了一下,在金属上留下道划痕。
“别急。”沈严蹲在她身后,目光警惕地盯着左边的铁门,“我来帮你挡着,你专心拆。”他把解剖刀递给她,“如果他们进来,你先钻进去,我断后。”
“不行。”林小满接过刀,却摇了摇头,“你左肩还有伤,断后太危险。我们一起走,我拆得很快。”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回忆起之前破解档案室通风口的技巧——先滴几滴润滑油(她的工具包里刚好有),软化铁锈,再用螺丝刀慢慢用力。
她从工具包里掏出个小瓶子,滴了两滴润滑油在螺丝上,等了十几秒,再把螺丝刀插进去。这次很顺利,螺丝开始慢慢转动,发出“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停尸房里格外清晰。
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铁门口。“哐当”一声,铁门被人踹了一下,锁芯发出刺耳的断裂声。沈严立刻站起来,把林小满往通风口后面拉了拉,自己挡在她前面,双手握紧了解剖刀,眼神像蓄势待发的狼。
“里面的人听着,出来投降,还能留个全尸。”门外传来个粗哑的声音,带着军用通讯器的电流声,“赵少校有令,只要林小满手里的笔记本,其他人……可以死。”
林小满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们要的是父亲的笔记本?看来这本笔记里藏着的秘密,比她想象的更重要。她加快了速度,第二个螺丝很快也拆了下来,通风口的盖子松动了些,露出里面黑漆漆的通道,能闻到灰尘和霉菌的味道。
“别跟他们废话。”另一个声音响起,更冷,“直接进去搜,找到人就开枪,找到笔记本就带回来。”
铁门被彻底踹开,三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冲锋枪,枪口对着前方,手电筒的光柱在停尸房里扫来扫去,照过解剖台,照过冷柜,最后停在了通风口的方向。
“那边有人!”有人喊了一声,光柱立刻聚焦在林小满的身上。她刚要钻进去,就听到“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擦着她的耳边飞过,打在通风口的金属上,溅起火星。
沈严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旁边的冷柜后面,同时用力推开旁边一个空冷柜的门。“哐当”一声,冷柜的门重重撞在墙上,挡住了后面的子弹。“快拆最后一个螺丝!”他喊道,同时捡起地上的解剖刀,用力扔向其中一个袭击者的膝盖。
解剖刀精准地划中了对方的裤腿,虽然没造成重伤,却让对方踉跄了一下。另外两个袭击者立刻开枪,子弹打在冷柜门上,留下一个个弹孔,金属的碎片溅了出来,沈严用身体护住林小满,后背被碎片划到,白大褂瞬间渗出了血。
“沈严!”林小满惊呼一声,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最后一个螺丝终于拆了下来,她一把推开通风口的盖子,里面的灰尘扑面而来,呛得她咳嗽了两声。
“快进去!”沈严拉着她的手,把她往通风口里推,“我马上就来。”他转身,抓起旁边的解剖台,用力推向袭击者,解剖台上的器械散落一地,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林小满钻进通风管,回头看了一眼。沈严正和一个袭击者搏斗,对方的冲锋枪掉在地上,两人扭打在一起,沈严的左肩旧伤被扯到,眉头皱得很紧,却还是用尽全力把对方按在地上。另一个袭击者捡起枪,对准了沈严的后背。
“小心!”林小满大喊一声,从通风管里探出头,手里拿着刚才拆下来的螺丝,用力扔了过去。螺丝正好砸在袭击者的眼睛上,对方疼得叫了一声,枪口偏了,子弹打在地上。
沈严趁机推开身下的人,转身冲向通风管。他弯腰钻进来时,后背又中了一枪,子弹打在冷柜的金属上,反弹后擦过他的腰侧,留下道血痕。“关上门!”他喊道,伸手把通风口的盖子拉过来,挡住后面的子弹。
通风管里又黑又窄,只能容一个人爬行。林小满在前,沈严在后,两人的膝盖和手肘都蹭在粗糙的金属壁上,疼得发麻。后面的枪声还在继续,子弹打在通风管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像是在敲打着他们的神经。
“往左边爬。”沈严的声音在后面传来,带着点喘息,“我之前勘察过这里的通风系统,左边通往地下室的仓库,那里有个出口,能到外面的小巷。”
林小满点点头,按照他说的方向爬。通风管里的灰尘很多,呛得她不停咳嗽,却不敢停下。她摸了摸怀里的笔记本,还好,还在,父亲的遗书也被她夹在里面,没有丢。
爬了大概十几米,前面的通风管突然出现了个分叉口,左边和右边各有一条通道,都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林小满停下脚步,回头问沈严:“哪个是对的?”
沈严爬到她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东西——是那个铜制的船锚吊坠,之前他一直戴在脖子上,假死后也没摘下来。“我也不确定。”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刚才的声音太乱,我可能记错了方向。”
就在这时,通风管的后面传来了脚步声,还有金属摩擦的声音——是袭击者也钻进了通风管,正在追他们。
林小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两条黑漆漆的通道,又看了看沈严腰侧的伤口,血已经渗到了裤子上,染红了一片。“怎么办?”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
沈严没有回答,而是把船锚吊坠递给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带着点温热的血。“你父亲的笔记里,有没有提到过船锚?”他问,眼神里带着点期待。
林小满愣了一下,突然想起父亲遗书里的一句话:“船锚指向的地方,是真相的出口。”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吊坠,船锚的尖端正对着左边的通道。
“左边!”她立刻说,转身往左边的通道爬。
沈严跟在她后面,手里紧紧握着那把解剖刀。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能听到有人在喊:“别让他们跑了!赵少校要活的!”
爬了没几米,前面突然传来了微弱的光,还有风吹进来的声音。“快到了!”林小满兴奋地喊道,加快了速度。
就在这时,沈严突然抓住她的脚踝,把她拉了回来。“等等。”他的声音很警惕,“外面有声音,像是……汽车引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