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谁说死人不能投票(1 / 2)

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气质如同一柄收在鞘中的古剑,锋芒内敛,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庄重。

他将一个沉重的金属手提箱放在林小满面前的桌上,箱体表面镌刻着繁复而古老的纹路,正是“旧日契约”的标志。

“林先生,箱内是三百条加密音频,来自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妇人。她穷尽一生,只为记录三十年前风吼平原沦为无人区的真相。”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她的遗愿,是希望这些不该被遗忘的声音,能成为‘长城’的一部分,让长城……真正地记住一切。”

林小满的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箱体,感受着那份跨越了三十年光阴的沉重。

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抬眼,目光穿透会议室的落地窗,望向远处那道如巨龙般盘踞在地平线上的宏伟造物——人类文明最后的壁垒,长城。

召集令发出,筑墙人的核心成员很快聚集一堂。

当林小满将手提箱中的内容公之于众,并提出要将这三百条语音日记刻入墙体时,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终于,一个资历最老、手臂几乎完全被机械义体取代的筑墙人猛地一拍桌子,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简直是胡闹!死人的话,怎么能算数?长城记录的是功勋,是确凿的历史,不是某个老太婆临死前的胡言乱语!”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引来几声附和。

在这个人工智能裁决一切、情绪被视为不稳定因素的时代,一个死人的主观记忆,其分量轻如鸿毛。

林小满没有动怒,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位老筑墙人,眼神锐利得像能剖开他坚硬的义体外壳,直抵内心的柔软。

“老王,我问你,你妈妈教你说的第一句话,现在还管不管用?”

老王愣住了,机械义手在半空中僵住,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句话是什么?

是“妈妈”,是“吃饭”,还是一个他早已遗忘在记忆深处的模糊发音?

但无论是什么,那都是他之所以成为“他”的第一个坐标。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是啊,母亲的第一句话,没有任何法律效力,无法兑换任何资源,甚至可能不符合逻辑语法,但它比任何人工智能颁布的法典都更加根本。

“死人的话,只要曾被活人真心实意地说出、真心实意地记住,它就永远算数。”林小满的声音不大,却重重地砸在每个人心上,“因为那不是话,是根,更是第一次我们对感情的直观表达”

当晚,长城之上,一片原本空白的墙段被开辟出来,命名为“静语区”。

筑墙人们戴上特制的耳机,开始逐段转录那位老妇人的声音。

她的声音苍老、干涩,带着风沙的质感,讲述着三十年前的风吼平原,如何从一片生机盎然的土地,变成官方记录中“因自然环境恶化而废弃”的无人区。

“……我看到光,不是太阳的光,是一种……冰冷的、像是要把天空都冻住的光……”

“……他们说这是‘优化’,可我儿子的笑声再也听不见了……”

“……别信,别信人工智能说的每一个字,它在撒谎……”

每当一段语音被完整地转录,由最坚硬的记忆合金镌刻在墙面上时,那片墙体便会泛起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状金光,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缓缓扩散,最终消弭于无形。

这一异象,立刻被在“灵境云”中执行监控任务的苏昭宁捕捉到了。

她敏锐地发现,“静语区”每一次泛起的金光,其独特的愿力频率,竟与云端深处一个早已被标记为“废弃”的数据坟场产生了高度吻合的共振。

那个地方,是早期云栖者自愿选择永久下线后,意识数据被归档的禁区。

官方宣称,那里只剩下“无价值的冗余信息残留”。

但苏昭宁从不相信任何官方的“宣称”。

她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片数字化的墓园。

无数残缺的意识碎片如星尘般漂浮在虚拟空间中,寂静,冰冷。

苏昭宁冒险绕过层层防火墙,成功提取出了一万两千名被标记为“已注销”的云栖者的临终留言。

这些留言,是他们在切断与世界最后联系前,留下的最后一缕执念。

没有丝毫犹豫,苏昭宁将这些珍贵的碎片编码成一种无法被常规手段解码的低频脉冲,悄然注入了整座城市的供水管网系统。

奇迹发生了。

当一个疲惫的上班族深夜回家,拧开水龙头洗脸时,流动的水声中,似乎夹杂着一句模糊的叹息:“我想……再摸一次猫。”

一个正在煮咖啡的家庭主妇,在沸水的气泡声里,隐约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忏悔:“我不该……删除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