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宗后山禁地,终年云雾缭绕,寻常弟子不得擅入。此地的灵气并非外界的平和醇厚,反而带着一种亘古的苍凉与锋锐,仿佛无数道无形的剑气弥漫在空气中,切割着闯入者的神识与灵力。越往深处,雾气越发浓郁,甚至开始影响五感,连方向都变得难以辨别。若非掌心那星光箭头持续散发着稳定的牵引,陆炁毫不怀疑自己会彻底迷失在这片剑意森然的迷域之中。
他步履蹒跚,每走一步,识海都传来针扎般的剧痛,与外界剑意产生共鸣,更是雪上加霜。但他咬紧牙关,目光坚定,循着指引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雾气渐薄,隐约传来潺潺水声。穿过最后一片如剑刃般锋利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被环形山壁合抱的幽谷,谷中央,一泓不过丈许方圆的池水静谧无波。池水并非清澈见底,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蕴含了无尽星空的幽蓝色。水面上,氤氲着淡淡的、如同实质剑气的白雾,谷内弥漫的苍凉剑意,其源头正是这方小小的池水。池边立着一块饱经风霜的青石,上面以古朴的剑意刻着三个字:洗剑池。
而在青石旁,一位身着朴素灰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背对着陆炁,垂钓于池边。他身形佝偻,气息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若非肉眼看见,几乎感知不到他的存在。正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上长老。
陆炁强忍不适,恭敬行礼:“弟子陆炁,拜见太上长老。”
老者没有回头,依旧凝视着毫无波澜的池水,声音苍老而平和,仿佛穿越了万古岁月:“来了。伤得不轻,沾了‘虚无’的味道,能撑到这里,心性尚可。”
虚无?是指那湮灭之影的力量吗?陆炁心中一动。
“请长老指点迷津。”陆炁再次躬身。
太上长老缓缓放下钓竿——那鱼线垂入池中,却并非为了钓鱼,仿佛只是在感受池水的律动。他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眼神清澈如同婴孩的面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陆炁的灵魂与那三枚躁动不安的星钥。
“迷津?你身负星钥,连通万界,所见所闻,早已超越寻常修士的‘迷津’范畴。”太上长老微微摇头,“你之所惑,在于过往,在于逝者,在于那‘轮回’之影,可对?”
陆炁心头巨震,这位太上长老果然知晓极多!“是!恳请长老告知,苏婉她……那位前辈……究竟是怎么回事?‘轮回之影’又是什么?”
太上长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那幽蓝色的洗剑池:“此池,非是洗砺凡铁之池。乃我落霞宗开派祖师,偶得一滴‘先天星辰本源’与一道‘太初剑气’,于此地蕴化万年而成。可洗炼神魂,涤荡道基,更能沟通冥冥中散落的……真灵印记。”
真灵印记?陆炁瞳孔骤缩。
“你伤势根源,在于神魂被‘虚无’之力侵蚀,星钥本源震荡。寻常方法,药石罔效。唯有用这洗剑池水,洗去‘虚无’,重凝星辉,方有一线生机。”太上长老看着他,“但过程……痛苦无比,犹如千刀万剐,重塑神魂,更有沉沦其中、真灵溃散的风险。你,可敢一试?”
陆炁没有丝毫犹豫,目光决然:“弟子愿试!”
为了恢复力量,为了弄清真相,为了不辜负逝去的同伴,他别无选择,亦无惧任何痛苦。
“好。”太上长老点了点头,“褪去外袍,步入池中。抱元守一,引星钥之力护住心脉识海核心,然后……放开身心,承受这洗炼之苦。能否抓住那一线生机,看你造化。”
陆炁依言,褪去沾染血污的青衫,露出精壮却布满新旧伤痕的身躯。他一步步走向那幽蓝色的池水,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池水中蕴含的恐怖力量——既有星辰的浩瀚磅礴,又有剑气的锋锐无匹。
他深吸一口气,将三枚星钥的力量引导至极致,在心脏与眉心识海处形成两层微弱的星辉光茧,然后毅然踏入了池中!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在接触池水的瞬间,难以形容的极致痛苦瞬间席卷了陆炁的全身!那并非肉身的疼痛,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幽蓝色的池水如同亿万根带着星辰之力与无上剑意的细针,疯狂地刺入他的神魂,将他神魂中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属于“湮灭之影”的灰暗能量一点点剥离、粉碎、净化!
“呃啊——!”饶是以陆炁坚韧无比的意志,也忍不住发出了压抑的低吼。他浑身剧烈颤抖,皮肤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瞬间又被池水净化。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投入了星辰熔炉与剑刃风暴的中心,每一寸灵魂都在被撕裂、锻造、重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