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宗卫默然。
他知道李大人说的句句在理。
陈知礼最令人叹服的,不仅仅是他破案的能力,还有他那种在绝境中仍能冷静分析、精准抓住要害的洞察力,以及敢于向权贵亮剑的勇气。
这样的品质,确实不是靠家世和资历能堆砌出来的。
“下官明白大人的惜才之心,”胡宗卫轻声道,“其实……若陈大人不走,下官是愿意让出少卿之位的。
齐王案腾出了多少的位置,京城有,地方上也有,京城大换血,不瞒大人,下官本就打算趁这次机会寻个清闲差事养养身子。
大理寺要的是精力旺盛的人,而我”他苦笑着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腰,“这大理寺的担子,实在太重了。”
他也找顾家药膳坊调理了一阵子,的确好了许多,但老神医要他养生一段时间巩固一下,你说每日事情一大堆,他拿什么来养?
李涛抬眼看了看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副手。
欧宗卫才四十出头,却已经两鬓斑白,腰伤久治不愈,确实不堪重负。
他叹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圣旨已下,谁能违抗?皇上放陈知礼去江南,于他而言确实也是好事,他才二十出头,路还长着呢,哪里像我这样已经日落西山……”
“大人,您看看您,才五十多岁而已,身体硬朗得很呢,怎么能说自己日落西山呢?”
李涛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回应他的话。
其实两人心里都清楚,这大理寺卿的位置何等重要,事情又是何等的繁杂,五十多岁已经是不小的年纪了,能活七十岁的又有几个?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只有窗外的雨声越来越急促,像是在应和着他们内心深处的那一丝怅惘。
雨点击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是岁月流逝的脚步声,无情地提醒着人们时间的无情。
年华似水,匆匆而过,谁都没有办法阻止它的脚步!
良久,李涛突然问道:“欧大人,你还记得陈知礼临走前,交给我们的那份《刑狱改良疏》吗?”
欧宗卫点头:“自然记得。那份奏疏针砭时弊,提出对重证据、轻口供、严禁刑讯逼供等十二条改革建议,下官拜读后,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昨日又看了一遍,”李涛从抽屉里取出一叠工整的手稿,轻轻抚平卷角,“越看越觉得,此子胸中韬略,远不止于破案缉凶。
这十二条,条条切中要害,若真能推行,我大珩刑狱必将焕然一新!”
他眼中闪过一丝光彩,“我已决定,明日便以此疏为由,向皇上进言,请先在直隶试行!”
胡宗卫眼前一亮:“大人英明!陈大人虽在江南,但他的心血仍可造福天下!”
李涛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是啊,千里马虽放归南山,但他的足迹,依然能指引后来者。”
他走到窗边,再次看着外面瓢泼大雨,心情突然好上一些,“罢了,知礼,老夫再干六年,这六年足够你在江南干一番事,再回来接手大理寺卿的位置了。”
大理寺卿的位置可不是谁来都能坐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