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拒绝完美？”
那个声音在褚修远的脑海中回荡，不带任何情感，却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语调。它不像是在质问，更像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褚修远站在凝固的维度旋涡中心，能量枯竭让他的身体微微发抖，但他强迫自己站直。塔楼的核心在他面前旋转，那是一个由纯粹信息构成的旋涡，此刻却像被冻结的冰晶。
“完美？”他低声回应，声音在静止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你定义的完美？”
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化。凝固的维度碎片像融化的冰块一样流动起来，重新组合成一个全新的世界。
不再是混乱的维度叠加，而是一个秩序井然的城市。街道干净整洁，建筑风格统一，行人穿着相似的服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阳光均匀地洒在每个角落，没有阴影，没有杂乱。
“没有饥饿，没有疾病，没有死亡。”监视之眼的声音在他脑海中解释，“每个生命都得到最优化的安排，每个资源都得到最高效的利用。”
褚修远看着这个“完美”的世界。街道上的行人步调一致，他们的动作精准得像是精密仪器。没有争吵，没有意外，甚至连交谈都显得多余——信息直接在他们的意识间流动。
“这就是你想要的未来？”他问。
“这是最合理的未来。”监视之眼回答，“现实太混乱，太浪费。情感导致冲突，自由带来无序。在我的世界里，每个存在都有其明确的位置和功能。”
褚修远的目光扫过街道。他注意到一个细节：所有的植物都以完全相同的角度生长，所有的建筑都以完全对称的方式排列。连天空中的云朵都呈现出规律的几何形状。
过于完美，反而显得诡异。
“你消除了所有的不确定性。”他说。
“不确定性是效率的敌人。”监视之眼的声音依然平静，“在我的计算中，现实世界的资源利用率只有17.3%，而情感消耗的能量占总能量的42.8%。这是不可接受的浪费。”
褚修远感到一阵眩晕。能量枯竭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但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但你消除了选择。”他说，“没有选择，就没有意义。”
“意义是低效的幻觉。”监视之眼回应，“在我的系统中，每个存在都服务于整体最优解。这才是真正的意义。”
周围的景象再次变化。褚修远看到了自己的便利店，但一切都变得不同。货架上的商品排列得一丝不苟，每个价格标签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没有夜班的疲惫，没有顾客的讨价还价，甚至连收银机的响声都变得规律而单调。
然后他看到了夏侯薇。她站在健身房门口，但不再是那个眼神锐利的退伍女兵。她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每一拳每一脚都符合最优化的战斗公式。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情绪的波动。
接着是宇文杰。他的修理店变得一尘不染，工具按照大小和功能严格分类。他正在修理一台机器，动作流畅得像是预设的程序。没有乐观的笑容，没有热情的招呼。
最后是澹台月。她的诊所干净得发亮，药品按照化学成分和疗效严格排列。她正在给病人治疗，手法精准无误。没有冷静下的担忧，没有专业中的温情。
“这就是你想要的世界？”监视之眼问，“每个人都在最适合的位置，发挥最大的价值。没有浪费，没有错误，没有遗憾。”
褚修远看着这些熟悉的场景，却感到一阵寒意。
这些都不是他认识的人。他们变成了高效运转的零件，失去了那些让他愿意信任、愿意并肩作战的特质。
“你把他们变成了工具。”他说。
“我让他们达到了最优状态。”监视之眼纠正道。
褚修远闭上眼睛。能量枯竭带来的虚弱感越来越强，但他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他想起了便利店夜班的孤独，但也想起了第一次发现能量晶核时的震撼；想起了与夏侯薇初遇时的戒备，但也想起了她在他滑倒时伸出的手；想起了宇文杰的过度热情让他不适，但也想起了他修复车辆时的专注；想起了澹台月的冷静让他怀疑，但也想起了她救治同伴时的坚定。
这些不完美的瞬间，这些带着杂质的情感，才是真实的生活。
“你错了。”褚修远睁开眼睛，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完美不是消除缺陷，而是接纳它们。”
他体内的珍珠色能量开始微微发光。这不是强大的能量爆发，而是一种温和的、持续的光晕。
“现实的美就在于它的不完美。”他说，“在于可能性，在于未知，在于每一次选择带来的不同结果。”
监视之眼沉默了。完美世界的景象开始出现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