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这招左勾拳有点东西啊,可惜年纪大了,力道不足……”
“啧啧,工部那位张大人,悠着点悠着点,裤腰带,裤腰带松了,欸——掉了掉了,本王的眼睛。”
“咬他,对,咬耳朵!哎呀,没咬着可惜了!”
殿内乱成一锅粥。
谁也没注意到角落里多了个嗑瓜子的亲王。
殿里的小太监们可忙坏了。
一个个缩着脖子,在枪林弹雨,飞溅的唾沫、脱落的官帽、甚至飞过来的官靴中穿梭,还得时刻警惕着别让飞来横祸伤着龙椅上的皇帝。
永熙帝也索性不管了,瘫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闹剧。
看这架势。
今儿不抬出去几个,是没法收场了。
南安郡王霍元和忠靖侯史鼎这两位年轻的勋贵,显然也不屑于参与这等斯文扫地的斗殴。
他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悄悄挪着步子,也躲到了李洵这根风水宝柱后面。
“忠顺王爷,早啊。”史鼎压低声音打招呼。
李洵瞥了他们一眼,非常自然地递出油纸包:“哟,忠靖侯?南安郡王?来得正好,嗑瓜子不?”
史鼎愣了一下,看着李洵那坦荡荡的眼神,不好拒绝只得抓了一小撮在手里。
南安郡王霍元,年纪不过二十五六,正是雄心勃勃、立志要超越祖辈功勋、开疆拓土的热血青年。
李洵瞧着他,脑子里就会莫名闪出碎片记忆,内心默默吐槽。
电视剧里你南安郡王被俘了,还要靠和亲妹子换回来,真给祖宗丢脸!
南安郡王今儿起晚了没顾上吃早饭,此刻肚子正咕咕叫,不拘小节地咧嘴一笑,伸手就抓了一大把:
“谢王爷!”然后学着李洵的样子,开始偷偷摸摸地嗑起来。
当然,他远没有李洵那么光明正大、气定神闲。
“噗……”李洵熟练地吐出一片瓜子壳,故意吐在隔壁北静王水溶那双崭新到一尘不染的鹿皮官靴上。
水溶那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瞪了李洵一眼,又不敢发作,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想把那碍眼的瓜子壳甩掉。
李洵瞧着他那憋屈样儿,乐得抓住玉带,前仰后合,嘴里的瓜子仁都喷了出来。
“噗……”南安郡王霍元也悄悄吐出一片壳,不过他比较讲究,吐在自己攥着的拳头里。
“噗……”忠靖侯史鼎为了表示与王爷同乐,也硬着头皮嗑了一颗,但他胆子小不敢乱吐。
只好用宽大的袖子掩着嘴,头一偏,偷偷把壳吐在,站在他斜前方的、他亲二哥保龄侯史鼐那厚实的官袍后背上。
嗯,亲兄弟,明算账,壳儿你先背着。
李洵看得分明,直接笑出声,反正现在皇极殿闹的顶呱呱,压根就听不见,他又往嘴里丢了颗瓜子,边噗噗噗地吐壳,边好奇地问史鼎和霍元:
“怎么回事?这大清早的,百年难得一见啊,难怪陛下急吼吼把本王叫过来看这场热闹。”
史鼎和霍元对视一眼,眼神复杂地看向这位罪魁祸首。
李洵嗑着瓜子,福至心灵般瞪大眼:“该不会…跟本王有关吧?”
两人非常默契地点了点头。
“王爷那借贷记账法当真是好东西!”史鼎压低声音,一脸无奈加佩服:
“陛下慧眼识珠,有心推行。可内阁吵成一团,六部更是打成一团!支持的和反对的各占一半,互不相让!
喏,早上在各自衙门里就打了一场,这皇极殿,是第二场了!”史鼎摊了摊手,表示无辜。
李洵手里的南瓜子“哗啦”一下掉了一地,他愣了两秒,又往嘴里丢了几颗,边噗、噗、噗、地吐壳,边纳闷地嘀咕:
“不是……这法子……本王没外传过啊?”
他脑子里飞快转着,秦可卿泄露不可能,本王的心肝儿最是乖巧懂事,没有自己允许,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爹秦业。
王府账房?那几个老家伙嘴巴严实得很,借他们八百个胆子也不敢乱说。
李洵百思不得其解,瓜子嗑得更起劲了,无所谓,泄露出去就泄露出去,于他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哪里知道,此刻王府里的刘长史,嘴里正在求祖宗求神仙,瑟瑟发抖,默默祈祷呢。
正是他与某位为账目焦头烂额的六部官员把酒言欢时,脑子一热,酒后失言,把王府这秘法当解困良方给秃噜出去了。
他也只是想帮王爷办事,结交这些官员,哪能想到会引发朝堂核爆级别的全武行啊!
“噗……”
李洵又是一片瓜子壳,精准地再次命中北静王水溶的靴面。
水溶的脸已经黑如锅底,拳头捏得咯咯响。
“噗……”
南安郡王霍元继续偷偷摸摸地嗑,就为解馋。
“噗……”
忠靖侯史鼎故技重施,又一片瓜子壳悄无声息地粘在了他二哥史鼐的背上。
高坐龙椅的永熙帝目光如炬。
陡然间注意到了柱子后面那三个嗑瓜子小分队。
尤其是领头的他那个宝贝弟弟。
迟到溜边也就算了。
拉帮结伙嗑瓜子也忍了。
躲着看热闹也能理解。
但是,李洵这厮居然如此肆无忌惮,毫无形象地在大殿之上,噗噗噗地乱吐瓜子壳,还吐得满地都是?!
议论国家大事的地方岂能如此。
永熙帝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猛地一拍龙案:
“忠顺王,你给朕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