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直性子将军(1 / 2)

离开新丰已三日,刘协一行轻车简从,速度加快了许多。随行官员精简至二十余人,其余百官家眷、宫人以及重要典籍,均已按照计划在北路由徐晃护送,前往高陆县安置。

队伍即将进入华阴地界,气氛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紧张。也正在此时,后方快马传来紧急军情——李傕果然不甘失败,已尽起大军,号称十万,实率三万精锐,浩浩荡荡东出长安,追袭而来!

刘协当即下令暂停行进,召集核心文武于路旁临时搭建的小帐内商议。

消息公布,帐内顿时一片寂静。杨奉和杨定二人脸上显而易见地掠过一丝忧虑,毕竟李傕主力尽出的压力非同小可。

但或许是新丰之胜给了他们一些底气,两人很快强自镇定下来,纷纷表忠心道:

“陛下勿忧!李傕贼子虽众,然我军新胜,士气正旺!臣等必拼死护卫陛下,绝不会让李傕得逞!”杨奉拍着胸脯保证。

“正是!华阴地势险要,我等据险而守,未必怕了他李傕!”杨定也赶忙附和。

刘协看着这两人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中却是一片冷哂。他太清楚这俩货色了,顺风仗尚可,一旦真到了生死关头,指望他们死战?恐怕跑得比谁都快!靠他们抵挡李傕三万大军?简直是笑话。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眼下唯一的希望和破局关键,就在于即将抵达的华阴守将——段煨!

但这话不能由他直接说出来,否则显得他这个天子太过急切,也容易让杨奉杨定心生抵触。

果然,老成谋国的士孙瑞立刻领会了圣意,出列缓缓开口道:“杨将军忠勇可嘉,然李傕势大,不可力敌。为今之计,当速入华阴,依托段煨将军粮草兵力,方为上策。”

一提到段煨,杨奉和杨定的脸色立刻变得不那么好看了。

段煨手握万余精兵,粮草充足,实力远在他们二人之上。若天子入了段煨的地盘,哪里还有他们说话的份?到时候谁主导大局?缴获怎么分?好处还有没有他们的?

杨奉当即皱眉道:“士孙公所言虽有理,但段煨此人……久居华阴,态度暧昧,其心难测。万一他见李傕势大,起了异心,岂非将陛下置于险地?”

杨定也连忙帮腔:“是啊陛下,段煨毕竟曾是董卓旧部,与李傕郭汜同出一系,不可不防!还是谨慎为上!”

刘协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地渲染“段煨威胁论”,强压下那股想骂娘的市井痞气。

他娘的要不是乃公的徐晃派出去埋伏后路,轮得到你们俩废物在这里挑三拣四?

但他面上还得维持平静,沉声道:“二位将军所虑,朕知道了。然眼下李傕大军迫近,华阴近在眼前,岂有过门不入之理?先行抵达,再观其行止吧。”

他用了缓兵之计,先稳住队伍进入华阴再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旁听的司空杨彪,抚着胡须,缓缓开口,语气比杨奉杨定沉重得多:“陛下,二位将军,段煨如何,尚可观察。然老夫所虑者,却在更东之处——弘农张济!”

帐内众人目光顿时聚焦于杨彪。

杨彪继续道:“张济之前虽曾调停李傕、郭汜之争,看似中立,然其人性情贪婪,野心不小,早已不甘久居弘农一隅。他亦存劫驾之心,欲效仿李郭,挟天子以令诸侯。只是此前时机未到,故而隐忍。”

“如今陛下东行,李傕西追,局势混乱,正是张济等待已久的机会!若见陛下与段煨合流,李傕大军压境,难保张济不会趁火打劫,自东面而来,欲行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事!”

杨彪看向刘协,目光深邃:“届时,若段煨力战李傕于西,张济突袭于东,陛下首尾不能相顾,处境将……万分艰难。此方为真正心腹之患,陛下不可不察!”

刘协闻言,心中猛地一凛。杨彪这番话,如同冷水浇头,瞬间点醒了他。

是啊,光顾着眼前的李傕和摇摆的段煨,却差点忘了东边还有个同样虎视眈眈的张济!

这才是真正的危局!前有猛虎,后有毒蛇!

翌日,刘协的车驾队伍终于抵达华阴地界,远远已能望见县城轮廓。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却又因李傕追兵和张济的潜在威胁而心头紧绷。

正在此时,前方烟尘起处,一队约数百人的骑兵疾驰而来,队伍齐整,军容甚严,却并非作战阵型,反而押送着数十辆满载粮草的大车。

为首一将,年约四十余岁,面容黝黑,风霜之色甚重,下颌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须,眼神沉稳内敛,身披一套保养得宜的玄色铁甲,虽无过多装饰,却自有一股久经行伍的干练与威严之气。

正是宁辑将军、华阴守将段煨。

斥候早已飞报刘协。刘协闻讯,竟连正式的外袍都顾不上穿戴整齐,只随意披了件袍子,便在两名小黄门手忙脚乱的簇拥下,快步来到营门之前。

段煨率队至营前,一眼便看见了那虽略显仓促却仪仗俱在的天子麾盖,以及麾盖下那位披着袍子、年轻得过分却目光锐利的少年皇帝。

他不敢怠慢,连忙滚鞍下马,甲胄铿锵作响,疾步上前,在距离刘协十步之外便推金山倒玉柱般拜倒在地,声音洪亮中带着十足的恭敬:

“臣华阴守将段煨,护驾来迟!累陛下圣体蒙尘,臣万死!怎敢劳陛下亲迎!臣罪该万死!”

刘协快步上前,竟亲自伸手将段煨扶起,目光扫过那些满载的粮车,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急切与赞赏:“段将军何罪之有?你能来,便是大功!更何况还带来了粮草!这才是雪中送炭,解朕与三军的燃眉之急!快快请起!”

说着,他竟亲热地拉着段煨的手,一同往帐内走去。段煨被天子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些受宠若惊,心下稍安,至少初步接触,天子态度极为友善,他连忙半躬着身子,谦恭地随行。

进入帐内,分宾主落座,虽说是天子行帐,但也极为简陋。刘协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心中却飞速盘算起来。

这段煨,观其言行,恭敬有礼,主动送来粮草,似乎颇有忠义之心。但若真说其忠心耿耿,为何当初不主动出兵接应杨奉等人的护驾军,共抗李郭?反而坐守华阴,持观望之态?

可若说其不忠,按照刘协脑海中那来自未来的记忆碎片显示,在原本的走向里,此人确实是主动迎接了颠沛流离的他那末代子孙刘协,提供了宝贵的粮草和暂时的庇护,只不过后来被杨奉、董承等人猜忌排挤,进谗言于天子,才导致合作未成,献帝继续东逃……

“等等……董承?”刘协心思电转,忽然意识到一个关键点!在原先他看的走向中,此时董承作为国舅,掌握着部分兵权,是天子身边的重要人物,正是他联合杨奉等人排挤了段煨。

可现在呢?董承只不过是个混在百官队伍里、有名无实的光杆将军!上次分配任务时,更是直接被自己打发到北迁高陆的队伍里去了,根本不在眼前!

杨奉、杨定虽然也在,但经过新丰一番敲打揉搓,又刚刚被李傕大军吓得不轻,对自己已是敬畏多于嚣张,他们还有没有胆子、有没有能力像历史上那样轻易排挤段煨?

“如此一来……”刘协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与惊讶,“此番华阴之局,已与朕所知的那条‘历史长河’,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