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甚至爬起来,抓起桌上的炭笔,颤抖着在供纸背面画起地图——歪歪扭扭的线条勾勒出百草堂的布局,密室的位置被他圈了个红圈,旁边还标注着“藏药柜后,有机关”。
萧夭接过供纸,仔细看了一遍,又追问:“软筋散的下毒时间,除了巳时整,有没有其他变故?淮南王的亲信,有没有什么明显特征?”
“没有变故!王砚说,必须在巳时整下毒,半个时辰后药效发作,正好赶上林承开宫门!”张仲谦连忙回答,“淮南王的亲信都穿玄色劲装,腰间系着银带钩,上面刻着‘景’字!他们每次来太医院找赵珩,都从后门进出,从不走正门!”
萧夭将这些细节一一记下,最后放下笔,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张仲谦:“你说的这些,我会派人核实。若是属实,我会奏请皇上,免你死罪,判流放三千里,你的家人也会被妥善安置,不会受牵连。”
“多谢萧医女!多谢萧医女!”张仲谦如蒙大赦,连连磕头,额头的血痕蹭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道暗红印记。
萧夭提着羊角灯走出囚室时,天牢外的夜色已浓得化不开。晚风卷着宫墙下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远处钟楼传来三更的钟声,“咚——咚——咚”,沉重的声响像敲在人心上,提醒着时间紧迫。
“阿夭。”
萧逸辰的声音从暗影里传来。他穿着玄色锦袍,外罩一件玄狐披风,身后跟着四名玄毒司精锐暗卫,显然是在这里等了许久。看到萧夭出来,他快步上前,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供纸上,语气急切:“张仲谦都招了?”
“都招了。”萧夭将供纸递给他,指尖因握得太久而泛白,“太医院三名眼线:李嵩管药材、王砚管禁军用药、赵珩管传信,计划七月初七巳时给禁军医帐的饮水下毒;淮南王手里有伪造的先帝遗诏,藏在贴身锦袋里,用来蛊惑军心。”
萧逸辰展开供纸,借着萧夭手中的灯光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夜风掀起他披风的衣角,露出腰间悬挂的玄铁令牌,上面“摄政王”三个字在夜色中泛着冷光:“好周密的布局!内有林承开宫门、太医下毒,外有三州节度使大军,再加伪造遗诏动摇人心——若不是提前知晓,宫城怕是真要毁在他手里!”
“当务之急是两处:一是抓太医院的三个眼线,二是研制软筋散的解药。”萧夭的声音冷静得不含一丝波澜,“李嵩三人每晚在百草堂密室碰面,现在去抓,正好人赃并获;软筋散的样本已经送玄毒司炼丹房,掌药官经验丰富,或许能尽快配出解药。”
萧逸辰点了点头,转身对身后的暗卫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第一,速传大理寺卿苏文渊,让他带二十名大理寺卫,乔装成太医院杂役,突袭百草堂,务必活捉李嵩、王砚、赵珩,不许伤人性命,更不许走漏风声;第二,命玄毒司掌药官秦老即刻闭关,以张仲谦提供的配方和样本为依据,研制软筋散解药,所需药材,无论多珍贵,都从内库调取;第三,派暗卫紧盯淮南王府,查清他贴身锦袋的形制,设法确认伪造遗诏的真假,若有机会,伺机截获!”
“属下遵令!”四名暗卫齐声应下,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萧逸辰看着暗卫离去的方向,又看向萧夭,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的领口——夜风太凉,她的脸颊已泛出薄红:“天牢阴寒,你又耗了半个时辰,先回玄毒司歇息,剩下的事交给我。”
“我不碍事。”萧夭摇了摇头,目光望向太医院的方向,夜色中隐约能看到那片建筑群的飞檐轮廓,“我得去炼丹房看看秦老,软筋散的解药关乎禁军安危,我亲自盯着才放心。”
两人并肩走在天牢外的宫道上,羊角灯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晚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掠过萧夭的裙摆,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供纸,上面“当归三钱”“巳时下毒”“伪造遗诏”的字迹,像一把把尖刀,刺得人心里发紧。
“爹爹,你说淮南王布了这么多年的局,会不会还有我们没查到的后手?”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萧逸辰停下脚步,抬头望向漫天星子,语气沉重:“肯定有。但眼下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清除内奸、配出解药,再设法瓦解三州节度使的联盟——七月初七之前,每一步都不能错。”
说话间,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玄毒司卫快步跑来,单膝跪地禀报:“启禀王爷、萧少主,大理寺卿苏大人已带队出发,玄毒司炼丹房传来消息,秦老验出软筋散中除了醉仙藤、软筋草,还掺了‘腐心花’,此花毒性隐蔽,会加重软筋散的药效,解药研制难度加倍!”
萧夭的心猛地一沉——腐心花是西域特产,毒性极强,寻常解药根本无法破解。她握紧手中的供纸,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走,去炼丹房!我知道有一种‘醒神露’,或许能中和腐心花的毒性!”
夜色更深,宫道上的两人身影匆匆,羊角灯的光在前方摇曳,照亮通往玄毒司炼丹房的路。天牢深处的求饶声早已被夜风吹散,可宫城内外的暗流,却因张仲谦的招供,愈发汹涌——太医院的百草堂里,李嵩三人正围着密室的暗格低语;炼丹房的炉火旁,秦老正拿着软筋散样本皱眉;而三十里外的黑松林,三州节度使的大军已悄然扎营。
七月初七的钟声,正在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