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书房里,熏香袅袅,是上好的安息香,气味醇厚,带着一丝甜味。窗外的石榴树开满了火红的花,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李泰斜倚在铺着软垫的软榻上,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锦袍,领口绣着暗纹的仙鹤。他手里把玩着一块海棠花纹的药皂,皂体晶莹剔透,能看清里面细小的花瓣,散发着淡淡的花香——这是他让人从皂坊弄来的新样品,据说在长安贵妇圈里能卖出一贯钱一块。
“三倍月薪?”他听到眼线回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药皂扔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皂体碰撞在青玉镇纸上,弹了一下。“李杰这是想用银子收买人心啊,倒是个简单直接的法子。可惜啊,他忘了,在这长安城里,银子买得来匠户的命,买不来朝堂的信任,更买不来父皇的疑心。”
旁边的谋士躬身站着,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扇面上画着山水图。听到李泰的话,他轻轻摇了摇扇子,扇出一阵微风,带着熏香的气息:“殿下所言极是。不过,御史台的奏折虽狠,但若只说‘私养死士’,恐怕难以一击致命。李杰若拿出户籍文书,证明工匠并未脱籍,便能脱罪。”
“本王早想到了。”李泰从软榻上坐起来,锦袍滑落,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他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的柳树,柳叶在风中轻轻摇曳,像少女的发丝。“让人给御史台递话,再加条‘滥用皂税’。就说他用香皂的民用税利给工匠发俸,中饱私囊,挪用公款。”
谋士眼睛一亮,扇子“啪”地合上,脸上露出赞赏的神色:“此计甚妙!香皂如今风靡长安,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富商大贾,几乎人手一块,税利丰厚,早已引起不少人眼红。百姓更是对香皂价格颇有怨言,若说他挪用皂税,必能激起民愤,让陛下不得不查!到时候,就算户籍没问题,挪用公款一条也足以让他脱层皮。”
“去吧。”李泰挥了挥手,拿起案上的药皂闻了闻,花香浓郁,却掩不住他眼神中的阴鸷,“告诉御史台,往狠里参,出了任何事,本王担着。出了东宫,自有内侍将消息传到御史台,李纲等人得了这话,像是吃了定心丸,立刻在原有的奏折基础上添油加醋,将“滥用皂税”一条写得活灵活现,仿佛亲眼所见李杰将一箱箱皂税银子搬进新械坊的库房。
此时的新械坊,账房内一片忙碌。十几个账房先生围着几张大桌子,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算珠碰撞的声音密集而清脆,像一场热闹的音乐会。桌子上堆满了账本,有朝廷拨款的流水账,有皂坊军购的收支明细,还有工匠们的俸禄发放记录,每一本都记得清清楚楚,字迹工整。
李杰站在桌子旁,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军购账本,正仔细核对上面的数字。这本账册的封皮是用牛皮纸做的,已经有些磨损,边角卷起,上面用毛笔写着“皂坊军购账目贞观二十三年”。他的手指在“利润分配”一栏上轻轻划过,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每一笔军购的成本、收入和利润,以及利润的去向——三成归入新械坊,七成上交国库,旁边还有兵部和司农寺官员的签字盖章。
“大人,朝廷拨款的账目核对完了。”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账房先生拿着一本蓝皮账册走过来,脸上带着疲惫却认真的神色,“今年一月到三月,朝廷共拨款一万五千贯,其中用于工匠俸禄的是四千五百贯,正好是三成,与兵部的批文一致。”
李杰点了点头,接过账册翻了翻,上面的数字与他记忆中的分毫不差。他又拿起皂坊军购的账目:“军购利润呢?”
另一个年轻的账房先生连忙回答:“一月到三月,皂坊共向军方供应药皂两万块,利润总计六千贯,按规定提取三成,也就是一千八百贯用于补贴工匠俸禄,目前已经用了九百贯,还剩九百贯存在库房的银箱里,有入库记录和钥匙登记。”
李杰满意地点点头,这些账目清晰明了,每一笔钱的来龙去脉都有据可查,是最有力的证据。他对老张说:“把这些账册整理好,和户籍文书、考勤记录、产量清单放在一起,用箱子装好,咱们这就去太极殿。”
老张应声而去,很快就找来几个结实的樟木箱,将这些重要的文书和账册小心翼翼地放进去,盖上盖子,用铜锁锁好。每个箱子上都贴了标签,注明里面装的是什么内容,一目了然。
一切准备就绪,李杰带着两个随从,押着这几个箱子,向太极殿走去。街道两旁的百姓看到他们,纷纷停下脚步,议论纷纷。
“这不是新械坊的李大人吗?这是要去宫里?”
“听说御史台又参他了,说他私养死士,还用了不该用的银子。”
“我看不像,李大人造火药是为了打突厥,是好人啊。”
“是啊,那些工匠都是正经人家,我邻居就在新械坊干活,天天回家,哪是什么死士?”
李杰听着这些议论,心里暖暖的。他知道,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那些谣言和诬陷。
到了太极殿外,太监王德早已等候在那里。看到李杰来了,他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李大人,陛下正在殿内等着您呢,快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