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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点心盒里的试探(1 / 2)

禁军家属院坐落在长安城西北角,紧挨着禁军大营的后墙,像一块被遗忘的补丁,缝在繁华都城的边缘。两扇斑驳的木门常年敞开着,门轴上的漆皮像干枯的树皮一样卷曲脱落,露出里面暗沉的木头纹理,摸上去糙得硌手,仿佛能磨掉一层皮。门环是用熟铁打的,被无数只手摩挲得锃亮,上面刻着的“军”字已经被磨得只剩个模糊的轮廓,像团化开的墨,又像个欲言又止的秘密。

门前的空地上,几根晾衣绳被拉在两棵老槐树上,绳子是用麻绳和布条拧成的,被晒着的士兵旧衣坠得弯弯的,像拉满的弓弦。那些粗布军装大多是灰扑扑的,袖口和裤脚磨得发亮,泛着油光,上面还沾着未洗干净的油渍和汗渍,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暗红色的血痕——那是去年和突厥人厮杀时留下的,血渍已经发黑,像干涸的溪流。风一吹,衣服哗啦啦地响,像一面面褪色的旗帜在诉说着军营的故事,又像无数个士兵在低声叹息。

树下拴着一头老黄牛,正慢条斯理地嚼着干草,嘴角挂着白沫,尾巴时不时甩一下,驱赶着嗡嗡作响的苍蝇。牛旁边堆着几捆柴火,柴火垛上落着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啄着里面的草籽,见有人来,“扑棱”一声飞走了,留下几片羽毛在空中打着旋儿飘落。

小翠提着一篮桂花糕,脚步放得极轻,绣花鞋踩在青石板路上,几乎听不到声音,像怕踩碎了地上跳跃的阳光。篮子是城南竹器铺张老汉新编的,竹篾泛着青绿色的光泽,带着新鲜竹子的清香,边缘用红绳缠了三圈,打了个俏皮的蝴蝶结,红绳的末端还坠着两个小小的铃铛,走起来却不响——她特意用棉花把铃铛芯塞住了。

外面裹着块淡青色的棉布,上面绣着几枝兰草,叶片上的脉络用银线勾勒,是她前几日趁着武媚娘午睡时绣的,针脚细密得像蚂蚁爬过,看着倒有几分雅致。她的指尖在布面上轻轻划过,能感受到银线凸起的纹路,心里暗暗祈祷: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篮子里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蒸腾的白气透过棉布的缝隙往上蹿,在篮沿凝成细小的水珠,像眼泪一样滚落。甜香混着桂花的清芬,像只无形的手,勾着人的鼻子往院里钻。院门口趴在地上的大黄狗被香味勾醒,耷拉着的耳朵抖了抖,抬起头,吐着舌头对着小翠摇了摇尾巴,尾巴尖扫过地上的尘土,扬起一小片灰,落在它的鼻尖上,它也只是打了个喷嚏,懒得动弹。

这大黄狗是去年冬天从军营里抱回来的,据说是条军犬的后代,平日里看着懒洋洋的,却异常警觉,陌生人只要靠近院门三步,它就会汪汪大叫。此刻它对着小翠摇尾巴,显然是把她当成了自家人。

她的表哥周大柱是军营里的伙夫,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微胖,脸上总是带着憨厚的笑,眼角堆着几道笑纹。他平日里负责给禁军士兵蒸馒头、熬菜汤,和面的力气比谁都大,蒸出的馒头暄软可口,士兵们都爱叫他“周馒头”。他没什么大本事,却最是疼小翠。

去年她刚来长安时,兜里揣着的几文钱被小偷扒了,站在朱雀大街上哭,是表哥骑着一头瘦驴经过,认出了她——她发间插着的银簪还是小时候外婆给的,表哥一眼就认了出来。表哥把她领到家属院,表嫂给她煮了碗热汤面,面条上飘着葱花和两个荷包蛋,那碗带着暖意的汤面,是她在长安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情。

表嫂王氏是个爽朗的妇人,三十出头的年纪,手脚麻利得像阵风。她的脸颊因为常年操劳而有些粗糙,却透着健康的红晕,眼睛像秋水一样明亮,看人时带着股直爽劲儿。此刻她正坐在院门口的小马扎上纳鞋底,小马扎是用几根木条钉的,凳面用麻绳编着,已经磨得发亮。

粗麻线在她手里“嗖嗖”地穿梭,穿过厚厚的千层底时,发出“嗤啦”的轻响,像春蚕在啃桑叶。她的头发用一根牛角木簪绾着,木簪上刻着简单的花纹,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被阳光照得透亮,能看到发间夹杂的几根银丝——那是常年操持家务熬出来的。她的手指粗糙,指腹上布满老茧,却异常灵活,穿针引线的动作一气呵成。

“哎哟,你这丫头,可算来了!”见小翠进来,王氏立刻放下手里的针线,脸上的皱纹像水波一样漾开,堆起热情的笑,“你表哥前儿个还念叨呢,说‘小翠怎么这阵子没来?是不是香露坊的活计太忙,把咱这穷亲戚忘了?’”她说着,站起身拍了拍围裙上的线头,围裙是用军营里淘汰的旧帐篷布改的,深灰色的布面上还留着几个补丁,针脚歪歪扭扭的,一看就知道是表哥的手艺——他总说自己是粗人,缝补的活计只能勉强看。

小翠笑着走上前,将篮子递过去,手腕上的银镯子随着动作叮当作响,那镯子是武媚娘赏的,上面刻着缠枝纹,虽不名贵,却很精巧。“表嫂,这是我家娘娘新做的桂花糕,用的是今年新收的桂花,在院子里晒了三天,香气正浓着呢。让我给表哥和你送来尝尝鲜,刚出锅没多久,还热着呢。”她的声音清脆得像山涧的泉水,带着几分怯生生的甜,眼睛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王氏接过篮子,入手沉甸甸的,指尖立刻感受到棉布下传来的暖意,像揣着个小火炉。鼻尖萦绕着桂花糕的甜香,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动了动,笑着说:“你家娘娘就是客气,上回送的杏仁酥还没吃完呢,锁在柜子里,给大柱当夜班的点心,又让你送东西来。快进屋,外面风大,仔细吹着头疼。”她说着,掀开篮子上的棉布,准备拿出一块尝尝。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盒盖内侧——那里贴着一张油纸,油纸是包糕点时垫着防粘的,上面却用胭脂细细地写着“问夜班”三个字。那胭脂是上个月小翠给她的,说是香露坊剩下的边角料,颜色艳得像三月的桃花,涂在唇上能保持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