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暑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整座城市罩得严严实实。可司农寺后院的作坊里,却比这暑气更热闹几分。十几个陶瓮整齐地排列着,每个瓮口都盖着厚重的麻布盖子,边缘用泥封得严严实实。李杰蹲在最中间的那个陶瓮前,小心翼翼地掀开麻布,一股混合着辛辣与醇厚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像一只无形的手,勾得人鼻尖发痒。
瓮里的高粱酒正浸泡着碾碎的胡椒粒,酒液已经变成了琥珀色,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细小的气泡从胡椒粒间缓缓升起,在液面炸开一圈圈涟漪。“这发酵的火候正好。”李杰满意地点点头,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小的银勺,伸进瓮里舀出半勺酒。
“大人,这胡椒酒真能好喝?”老李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个粗瓷碗,碗沿还有个小豁口,他满脸怀疑地看着那琥珀色的酒液。他打小在长安长大,喝的都是自家酿的米酒、亲戚送的果酒,最多尝过西域来的葡萄酒,从没听说过往酒里加胡椒的,那辛辣劲儿怕是能把人呛晕过去,说不定还会闹肚子。
李杰用银勺舀出半碗酒,递到嘴边,用嘴唇轻轻抿了一下,辛辣中带着浓郁的酒香,回味还有点淡淡的甘甜,正是他想要的味道。“不仅好喝,还能驱寒祛湿。”他把碗递给老李,“你试试,我加了蜂蜜调和,没那么冲,口感顺滑着呢。”
老李半信半疑地接过碗,先用鼻子闻了闻,那股胡椒的辛辣味混着酒香钻进鼻腔,倒也不算难闻。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酒液刚碰到舌尖,一股微辣的感觉就扩散开来,顺着喉咙咽下去,却像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胡椒的香气在喉咙里久久不散,比寻常的米酒多了几分独特的劲道。
“嘿,还真不错!”老李眼睛瞬间亮了,又喝了一大口,咂咂嘴道,“这酒看着辛辣,喝起来却挺顺,冬天喝上这么一碗,保管浑身都暖和,再也不怕冻着了!”
这已经是李杰开发的第三种胡椒副产品了。自从关中、洛阳、扬州等地的胡椒种植规模扩大,收获的胡椒越来越多,除了那些鲜红饱满、颗粒均匀的一等品能卖出高价,供给酒楼和富贵人家,剩下的那些未熟透的青果、采摘时不小心碰碎的果子,还有加工后剩下的果壳,堆积在仓库里占了不少地方。
老李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废料”,每天都唉声叹气,总说“好好的东西就这么浪费了,真是可惜了”。李杰却不这么认为,在现代,农产品的深加工可是提高收益的关键环节,胡椒这东西浑身是宝,果皮、果核都有利用价值,怎能就这么白白浪费?
他先是盯上了那些青果。青胡椒的辣味较淡,带着点清冽的草木香,不像红胡椒那么浓烈,最适合用来酿酒。他让人把青果一个个挑选出来,用清水反复冲洗干净,放在竹匾里在阴凉处晾干,不能暴晒,否则会失去那股清香味。晾干后,再用石臼小心翼翼地碾碎,不能太碎,保留一点颗粒感最好。
接着,把蒸熟的高粱晾到温热,和碾碎的青胡椒按十比一的比例混合,加入特制的酒曲,搅拌均匀后装入陶瓮。陶瓮得提前用沸水烫过,杀死里面的杂菌,这样发酵出来的酒才不会变味。装瓮后,在表面撒上一层薄薄的酒曲,用麻布盖好,再用泥把边缘封死,放在温度适宜的房间里发酵二十一天。
每天,李杰都会去查看发酵情况,用特制的长勺舀出一点尝尝味道,看看发酵的程度。二十一天后,再把发酵好的酒醅倒进蒸馏器里蒸馏提纯,得到的酒液清澈透明,带着淡淡的绿色。最后,按照每坛酒加半斤蜂蜜的比例调和,装进干净的陶瓶里,密封好再存放七天,这独特的胡椒酒才算完成。
试酿的第一批五十坛胡椒酒刚出坊,就被西市“醉仙楼”的王掌柜闻着味找上门来。王掌柜在长安做了十几年酒生意,鼻子灵得很,一进作坊就被那股独特的香味吸引了。他尝了一小杯,当即拍板,一口气订了五十坛,还说要放在酒楼最显眼的位置,作为招牌酒推荐。
紧接着开发的是胡椒醋。用的是三等的碎果和果壳,这些在以前都是直接扔掉的东西,李杰却觉得用来酿醋再合适不过。把碎果和果壳用清水冲洗干净,放在太阳下晒干,然后用石磨磨成粉,越细越好。再把蒸熟的小米晾凉,和胡椒粉按五比一的比例混合,加入醋曲,搅拌均匀后装入陶瓮,密封发酵三个月。
发酵期间,每隔十天就要打开瓮盖搅拌一次,让里面的原料充分接触空气,这样发酵出来的醋才会酸香浓郁。三个月后打开瓮盖,一股酸香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流口水。这种醋比寻常米醋多了层辛辣味,用来凉拌黄瓜、腌萝卜、炖肉都格外提味。
李杰让厨房的师傅用胡椒醋拌了盘黄瓜,翠绿的黄瓜条上淋上琥珀色的胡椒醋,撒上一点芝麻,酸脆中带着微辣,清爽可口。连素来口味清淡、吃饭只吃七分饱的账房先生,都忍不住多吃了半碗饭,还说“这醋拌什么都好吃,以后家里炒菜就用它了”。
最让李杰得意的是胡椒药粉。他记得农科院的老教授说过,胡椒性温热,有温中散寒、下气止痛的功效,外用还能消炎杀菌。他让人把挑选出来的优质红胡椒放在瓦片上慢慢烘干,不能用明火烤,否则会破坏里面的有效成分。烘干后,用石臼捣成细粉,过筛后得到细腻的胡椒面。
然后,按照胡椒粉、当归粉、红花粉、独活粉四比二比二比二的比例混合均匀,装入油纸包,每包一两重,上面还印着用法:“外用,取适量用黄酒调成糊状,敷于患处,每日一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