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最后的毒计(1 / 2)

雨丝斜斜地织着,将东宫的飞檐晕染成模糊的剪影。王德捂着胸口穿过月洞门,每一步都牵扯着肋骨的钝痛——方才李承乾那记窝心脚,几乎让他把隔夜饭都吐出来。袖中那包“烂根粉”沉甸甸的,油纸被汗液浸出深色的印记,里面的粉末散发着类似腐草的腥气,粘在指尖有种滑腻的冰凉。

“天亮前必须得手。”他咬着牙加快脚步,廊下的宫灯在风里摇晃,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半个时辰前,李承乾将这包毒药拍在他掌心时,金锭在锦盒里滚动的脆响至今还在耳畔回荡。太子当时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匕首:“办砸了,你就去给刘大人陪葬。”

城西贫民窟的泥路被雨水泡得稀软,王德的皂靴陷进去半尺深。他在城隍庙后墙敲了七下暗号,第三间草屋的门缝里透出昏黄的油灯光,混着酸馊的酒气飘出来。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刘三胖那张布满横肉的脸探出来,看见王德的蟒纹腰带,眼里瞬间闪过惊惧与贪婪交织的光。

“王公公大驾光临,是来给小的送牢饭?”刘三胖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去年李杰带着京兆尹抄他劣质种子仓库时,正是眼前这太监带着东宫侍卫封了他的后门。他如今穿着件打满补丁的粗布褂子,袖口磨得露出棉絮,与去年那个穿着绸缎马褂的粮商判若两人。

王德挤进门,反手用门闩扣死。草屋里弥漫着霉味与酒气,炕桌上的陶碗里还剩着半块冷窝头,几只苍蝇在上面嗡嗡打转。“刘老爷别来无恙?”他从袖中摸出个沉甸甸的布包,往桌上一摔,二十枚开元通宝滚出来,在油灯下闪着细碎的光,“东宫有笔买卖,不知刘老爷敢不敢接?”

刘三胖的喉结猛地滚动,脚边的癞皮狗冲王德龇牙,被他一脚踹到墙角。“公公说笑了,小的现在就是个扛活的,哪配做买卖?”他的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般盯着铜钱,去年被抄没的家产里,光铜钱就有三百贯,此刻这二十枚,像根针戳着他心底的贪念。

王德冷笑一声,又掏出个紫檀木盒,打开的瞬间,油灯的光被十锭马蹄金反射,晃得刘三胖眯起了眼。“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另有九十锭,再给你个永昌县丞的缺。”他用指甲敲了敲金锭,发出清脆的响声,“刘老爷是聪明人,该知道这笔买卖值不值当。”

刘三胖的呼吸陡然粗重,伸手想去碰金锭,却被王德按住手背。太监的手指冰凉如铁,带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道:“但这买卖有风险——禁苑的胡椒苗,你得让它们三天内烂根枯死,还不能留下半点痕迹。”他从袖中掏出那包烂根粉,黑褐色的粉末透过油纸散出腥气,“这是西域来的秘方,撒在土里,神仙都查不出异样。”

“胡椒苗?”刘三胖的眼睛瞬间红了,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至今记得李杰拿着他卖的粟种发芽率不足三成的账本,在公堂上侃侃而谈的模样。那个司农寺书生的冷脸,不仅毁了他祖传的粮行,还让他在大牢里啃了三个月霉窝头。“那狗东西的苗?”他猛地拍了下桌子,窝头渣溅了一地,“公公放心,小的闭着眼睛都能摸到禁苑西北角——那里有段围墙是当年修水渠时留下的缺口,外面长着丛酸枣刺,除了当年的花匠,没人知道。”

王德的眼神锐利如鹰:“你去过禁苑?”

“小的爹以前是禁苑花匠头。”刘三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唾沫星子溅在金锭上,“十年前小的还在里面偷过樱桃,那缺口的砖缝里能藏下三个铜钱,错不了。”他抓起一把烂根粉凑到鼻尖,刺鼻的气味让他打了个喷嚏,“这东西真能让苗烂根?”

“西域胡商说,连戈壁滩的骆驼刺沾上都活不过三天。”王德站起身,将木盒往刘三胖怀里一塞,“记住,只能你自己去,若是走漏风声……”他指了指墙角的狗,那畜生正啃着块骨头,尾巴夹得像根棍子,“去年冲撞太子仪仗的藏獒,你该见过它的下场。”

刘三胖打了个寒颤,忙将金锭藏进炕洞,用青砖压住。“公公放心!小的嘴比棉裤腰还严实!”他从床底下拖出双草鞋,鞋底钉着层薄铁,“这是当年偷樱桃时穿的,踩在落叶上都没声音。”

三更的梆子敲到第二下时,刘三胖已经摸到了禁苑西墙。月光透过云层,在墙头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酸枣刺的尖上挂着水珠,在夜里闪着冷光。他趴在草丛里像块灰褐色的石头,观察了半炷香,摸清巡逻禁军换岗有两刻钟的空当,才猫着腰摸到缺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