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摔碎的砚台(1 / 2)

东宫的雨下得又急又密,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像是无数只手在捶打这座富丽堂皇却日渐空旷的宫殿。李承乾站在属官房的廊下,望着里面空荡荡的陈设,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不过半日功夫,原本在这里办公的户曹参军、典仪郎等属官就已人去楼空,桌上的笔墨砚台还摆得整整齐齐,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可空气中残留的仓促气息,却昭示着他们绝不会再回来。

“呵。”他发出一声冷笑,笑声里满是自嘲与愤怒。雨水顺着廊檐流下,形成一道水幕,将外面的庭院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他想起昨日这些属官还围在自己身边,阿谀奉承,说着如何对付李杰、如何散播谣言的计策,可如今,尉迟恭的人刚在宫门外露了个面,这些人就像受惊的兔子,跑得无影无踪。

“废物!一群废物!”李承乾猛地转身,快步走进书房。书房里陈设奢华,紫檀木的书案上摆放着一方端砚,砚台边缘雕刻着精致的云龙纹,是去年西域诸国进贡的珍品。旁边的青瓷笔洗里还盛着清水,几支狼毫笔挂在碧玉笔架上,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可这一切,此刻在李承乾眼中都成了刺眼的嘲讽。

他走到书案前,看着案上堆放的奏折,其中不少是弹劾李杰、污蔑胡椒苗的,如今却像一张张废纸,提醒着他的失败。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窜起,他猛地扬起手臂,将案上的砚台、笔墨、笔洗一股脑地扫到地上。

“哐当——哗啦——”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端砚摔在金砖上,裂成数块,墨锭滚得满地都是,乌黑的墨汁溅在明黄色的地毯上,像一朵朵丑陋的花。青瓷笔洗摔得粉碎,碎片飞溅,有一块甚至弹到了门框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王德原本就跪在书房角落,见此情景,吓得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了,额头几乎贴到了冰冷的地面。他跟随李承乾多年,从未见过太子如此失态,此刻的李承乾,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眼中布满了血丝,呼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着。

李承乾并没有停手,他一脚踹在旁边的书架上,书架上的古籍哗啦啦地掉下来,散了一地。其中不乏孤本善本,是历任太子珍藏的宝贝,可他此刻看也不看,仿佛那些只是一堆无用的废纸。

“李杰!武媚娘!”他咬牙切齿地喊着这两个名字,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恨意,“你们给本宫等着!这笔账,本宫迟早要跟你们算清楚!”

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锦靴踩在碎瓷片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狂风卷着雨点拍打窗户,像是在为他的愤怒伴奏。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这些日子的挫败:截水被李杰用竹管引水破解,散播谣言被当众揭穿,刘大人被流放岭南,如今连身边的属官都跑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为什么连一群贱民都敢跟本宫作对?”李承乾猛地停下脚步,一拳砸在墙壁上,拳头被墙上的铜钉划破,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滴在地毯上,与墨汁混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颜色。

王德吓得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他知道,太子此刻正在气头上,任何一句话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他只能死死地低着头,听着李承乾的咆哮和踱步声,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李承乾踱步的速度越来越快,脚下的碎瓷片被踩得更碎。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脚步猛地一顿。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王德身上,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狂躁,而是充满了一种令人胆寒的狠厉,像是在黑暗中蛰伏已久的毒蛇,终于露出了獠牙。

王德被这眼神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李承乾一步步走到王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他弯下腰,伸出沾满鲜血的手,一把抓住王德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王德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只能任由李承乾抓着。

“王德,”李承乾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寒意,“本宫问你,是不是只要能除掉李杰和那些胡椒苗,什么代价都值得?”

王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李承乾眼中的疯狂吓住了,只能讷讷地点了点头。

李承乾满意地笑了笑,他松开抓着王德衣领的手,然后附在王德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了几句。他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阴风,吹得王德浑身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