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了?”
薛惊雁沉声问道。
“箭头拔出必死!”
空气在瞬间凝固。
“将军,给我个痛快吧!”
那个军士断断续续的哀求着。
身边的杨莲早已泪流满面。
薛惊雁看向了身边的亲卫,走出了屋舍。
身后传来一声“咔嚓”声。
薛惊雁手掌猛的握住窗棂。
发白的指节,仿佛要嵌入其中。
他身体微微颤抖着。
街道上,青壮们依旧在运送着滚石和擂木。
城中某些地方,已经升起炊烟。
将士们要抓紧时间吃饭。
暮色已至。
站在城头看向敌方大营中的灯火通明,薛惊雁不知在想些什么。
“前往玉门,景州,代州求援的斥候,有没有消息?”
他的问话,左右亲卫无人应答。
“尔等因何沉默不语?”
“我等担心玉门守将王将军,和将军您素有不睦,而其他二城守将,皆与王将军是姻亲关系...”
他们口中并未说完,但薛惊雁已然明了。
“不可能,此乃关系家国大事,以及城中数十万民众的生死,他王守义安敢如此?”
亲卫只能无奈摇头。
自家将军还真是...
“哎!”
众人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城下敌军大营。
大将扎木被刀斧手从中军大帐内推了出来。
营门外,手起刀落,扎木的人头落地。
帐内,所有将领皆心中胆寒。
大帅的手段还真是凌厉。
扎木没有完成任务,当场被推出辕门斩首。
“明日大战,若再有将士在阵前不力,便和这扎木同。”
阴沉着黑脸,他带上两个歌姬进入内帐快活去了!
众将官面面相觑,无奈摇头。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翌日天刚蒙蒙亮。
昨夜未散的硝烟混着焦糊味,在凛冽的晨风里翻涌。
东鞣胡的营地里,战鼓再次擂响。
沉闷的鼓声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这是催命的鼓点,敲碎了短暂的死寂。
帐内,兀木托看着案上的伤亡名册,指节捏得发白。
昨日一战,他麾下的东鞣胡勇士竟倒了五万之众。
帐外的尸骸堆得像座小山,血腥味三天三夜都散不去。
这场仗,早已不是胜负之争,是用尸山血海填出来的死局。
大宸国将士的英勇,让他感到咋舌。
“今日哪位将军愿夺这头支令箭,前去破城?”
兀木托的声音带着昨夜未消的戾气,扫过帐内垂首的众将。
帐中鸦雀无声,只有烛火在众人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每个人的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没人敢抬头接话。
“嗯?”
兀木托声音渐渐拔高,猛地一拍案几,铜酒樽被震得哐当作响。
“你们这群废物!”
他目光如狼,扫过帐内,最终斜睨向角落里缩着的一人。
“呼日乐,你可愿意?”
那人只觉后颈一凉,头皮像被热油烫过般发麻。
“这特码哪里是问话,分明是逼他去送死啊。”
但他不敢迟疑,踉跄着出列,单膝跪地,声音发颤却强撑着。
“末将……愿往!”
接过那支沉甸甸的令箭时,他指腹触到令箭上冰冷的铜纹,就像已经摸到自己的坟头墓碑。
转身出帐的瞬间,他挺直了背,一步一顿,靴底碾过帐外的碎石,竟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决绝。
“投石车、弓箭手、攻城车,全体备战!”
呼日乐站在高台上,声音被晨风吹得有些发散,却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把火油桶都给老子点了,往城里扔!烧光他们的工事,烧烂他们的骨头!”
他顿了顿,猩红的眼睛盯着远处高耸的城墙。
“强弓手压阵,云梯车跟紧!今日就是拼掉最后一个人,也要把这破城踏平!”
号角声撕裂长空,战鼓擂得地动山摇。
投石车的机括“嘎吱”作响,数十个裹着麻布的油桶被点燃,火舌舔舐着桶身,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城头。
东鞣胡的这些油桶,还是从大宸偷偷买来的,数量不多。
这些草原游牧民族,哪里懂得这种东西的制作。
“轰隆——”
第一个油桶在垛口炸开,火油四溅,城砖瞬间被引燃。
几个来不及躲闪的宸国士兵身上腾起烈焰,凄厉的惨叫被噼啪的燃烧声吞没。
紧接着,更多火桶砸落,整个城头成了一片火海,浓烟滚滚,遮天蔽日,连晨光都被染成了血色。
薛惊雁的战袍下摆已被火星燎得焦黑。
他踩着滚烫的城砖,嘶哑大吼。
“稳住!小型投石机反击!砸他们的投石车!”
“放!”
随着他的喊声,城上的小型投石机轰然发射,巨石呼啸着砸向东鞣胡的阵脚,砸烂了两架投石车,惨叫声成片响起。
但东鞣胡的攻势更猛了。
攻城车在十数名壮汉的推动下,碾过同伴的尸体,疯了似的冲向城门。
箭矢如暴雨般从城下射来,城砖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箭杆,推动攻城车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又立刻有人顶上来,踏着尸山血海往前冲。
不过一刻钟,那架裹着铁皮的攻城车已冲到城门下。
“咚——!”
巨大的撞击声震得城墙嗡嗡作响,朱红城门剧烈晃动,门板上的裂痕又扩开几分。
门后,数十名宸国士兵死死顶着粗壮的滚木,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滚木的反震力让他们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木柄淌下,却没人敢松半分力气。
“顶住!绝不能让他们撞开!”
为首的百夫长吼得嗓子冒血,额头上的青筋像蚯蚓般蠕动。
城下,东鞣胡的士兵踩着云梯,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爬。
城墙上,宸国士兵挥舞着长刀劈砍,将云梯上的敌军捅下去。
但更多的人踩着尸体继续攀爬。
突然,几杆长钩从云梯顶端伸来,精准地勾住一个宸国士兵的脖颈,猛地往下一拽。
那士兵发出绝望的呜咽,身体悬空,重重摔在城下的乱石堆上,脑浆迸裂。
“投油桶!烧他们的冲车!”
薛惊雁眼眦欲裂,抓起身边一个未点燃的油桶,亲自推向垛口。
两名膀大腰圆的军士立刻跟上,用火折子点燃桶口,合力将油桶推了下去。
火桶在攻城车旁炸开,火油瞬间将铁皮包裹的车头引燃,冲车后的东鞣胡士兵被烧得嗷嗷直叫,四散奔逃,有的慌不择路,竟被后面涌上来的同伴踩成肉泥。
“快!再推油桶!绝不能让他们靠近!”
薛惊雁嘶哑的声音,在混乱中,显得有些苍白。
火舌舔舐着城门,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但门后的宸国士兵依旧死死顶着滚木。
他们的甲胄被震得发烫,手臂早已麻木,却没人后退半步。
身后是家国,是百姓,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攻与守,生与死,在这一刻反复碾压着每一个挣扎的生命。